“去给本世子查,前些日子太医院都有谁到过公主府,本世子要请他们来为我父王看腿疾。”
事实上,燕王早已瘫痪多年,
燕王妃也整日疯疯癫癫,整个燕王府只有段松一个健全的人。
消息一派出去,对方必然知道他的意图,若是对方提前逃跑,反倒可以直接锁定,省得一番排查。
“是。”
交代完下属,段松皱着眉头,看向床榻上的纪珣,他正阖着眼,尽管身上承受着毒物侵蚀之苦,却仍旧只是微微皱眉。
藏在袖下的拳头收紧,段松深吸一口气,道:“有办法能治好太子吗?来日若大晋复国,定少不了重赏。”
“老夫一生追随季氏宗族,自当赴汤蹈火。不过这毒性实在太强,而且会侵蚀心智,老夫也只能竭尽全力去救,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太子殿下的造化。”
尽管如此,也只能去试。
段松闭上眼,挥手让他去做,口中呢喃:“我大晋国运不济,只愿先皇在天之灵,佑太子殿下平安渡劫……”
而此时此刻,昏迷中的纪珣也并不好受。浑身燥热难耐,宛如被按在火炭上炙烤,由内而外奇烫无比,脑袋剧痛让他忍不住蜷起手指抓住被褥,清瘦指节绷得森白。
许多混乱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儿时在宫廷里和父皇母后散步、和兄弟姐妹暗中算计彼此、被皇妃推进荷池落□□寒……以及大火蔓延的那日。
哀哭嚎叫响彻整个上京,昔日繁华付之一炬,遍地焦骨碎尸,生灵涂炭。
梁国铁蹄踏过城门,将军投敌不战而降,任由几千精兵闯入城中烧杀抢掠。
两年前,他那个冰冷无情的家被屠得一干二净,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终于从勾心斗角的牢笼里逃出来,却说不上多高兴,穿行在尸骨之间,只剩下悲凉。
虽然他的家不好,但是上京百姓们依靠的家没了,晋国破灭,无数晋国子民沦为奴隶流民,任人践踏。
那年他十七岁,还未曾出过宫,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面对真正的世道。
并不如圣贤书中写得那般美好,国与国之间大多时候不谈仁义,厮杀、流血、掠夺才是常态。前脚刚与大晋谈和,后脚便策反了两城将守,直取京城。
“季氏太子尸首未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醒来时,他已经被皇宫暗卫送到晋国边境,可是他失忆了,记不起任何事情。
像个傻子一样在边境生活了半年,他尝尽人间苦楚,纵使有一身本事,失去权力和金钱,依然如同蝼蚁般苟活。
“太子殿下,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
“大晋要亡了,要亡了!”
“去暗室里躲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好像又回到了初登太子之位的那天,身着华服金冠,踩在万阶高台上,身后一双双鬼魅般的血手,扯着他的衣摆,要将他拉入深渊。
心痛欲裂,恨、恨、恨。
这就是那一天,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被鸩死辱尸、国破家亡的感觉。
他没有家了。
“你凭什么苟活着?”手足兄弟的鬼影在他身边绕着,“只因为你是太子,就不用和我们一起殉国了吗?”
“季洵,滚下来陪我们。”
他喉咙中宛如火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胸口处闷得发慌。
他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也清楚自己不该听他们胡言乱语,可他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季洵、季洵……下来陪我们……”
“纪珣?”
混乱之中,忽然有一道温软动听的少女音在脑中响起,让他短暂清明了一会儿。
“以后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不是我的狗。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
“原来你也会笑。能不能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在梦魇中听到熟悉的少女音,他几乎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试图动一动唇角,笑给她看。
他指尖忽然抽搐了一下,将有苏醒之兆。
“殿下,醒醒。”
老大夫见纪珣满头大汗,却有回光返照之际,不禁面色一喜。
旁边的段松立马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纪珣苍白的脸,他的欣喜之情忽然停顿,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诡异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段松被吓到了一瞬,还以为他中邪了,怎么一副又冷又笑的表情。
他刚把脸凑过去,准备看看纪珣的情况,谁料对方忽然从梦魇中挣脱,与他视线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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