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怜的?”兰落看着遗照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兰母,淡淡开口,“掉几滴不值钱的眼泪而已。”
冷娇娇从鼻子里哼笑一声:“收收你的戾气,他的脸阴沉起来真的很恶心。”
冷娇娇一直没回头看兰落,所以并不知道兰落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脸。
不过经过她的提醒,兰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一直很臭。
她移开视线不再看兰家人,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寻觅现场与实验室有关的痕迹。
作为兰家的大买家,陆观会参与进这场葬礼吗?
或者说,他会向兰家索赔吗?
兰落心里对这场葬礼毫无实感,像个游魂一样跟在冷娇娇身后走过场。
作为葬礼的中心,兰母坐着哭跪着哭趴着哭,兰父迎完这个迎那个,两个人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可怜……”
“才刚入学,全家的心头宝,就这么没了……”
“不是龙凤胎吗……”
人群窃窃私语,天边聚起乌云,停了没多久的雨似乎又有落下的趋势。
兰落站在人群里听他们惋惜兰升,和一个个陌生面孔擦肩而过,整个人都有种半梦半醒的虚幻感。
兰升确实死了,她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葬礼现场。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但不管重复多少次,这件事似乎都像“地球是方的”一样令人难以信服。
哪怕兰升的心脏是她亲手剖出的,兰升的尸体也是她亲自扔进帐篷里的。
提及心脏,兰落似乎觉得自己刚刚完成融合的心脏又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但这种痛并不明显。
比起痛,也许用酸来形容更恰当。
兰落讨厌兰升,但作为龙凤胎,作为自己一直隐隐忌恨的对象,她对兰升潜意识里的信任并不比她对自己的自信少。
这么轻易就死了,兰升真的——非常配不上她的信任。
不远处,兰母应该是哭够了,拒绝了身旁军校老师的搀扶,揪着手绢,一个人跌跌撞撞离开了灵堂。
灵堂设立在山顶的小型度假村旁边,出了灵堂,走过一条小路就能直通度假村后门。
军校出钱包了场,整个度假村没有其他游客,所有的房间都用来安置远道而来的客人。
因此兰落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兰母扶着走廊的墙壁,捂住胸口问兰落:“你是?”
阴雨天的光线很差,整个走廊都被笼罩在黑灰色的阴影里,兰落的脸藏在帽子下,看不出情绪。
兰落迟迟没有说话。
兰母犹豫地看她一眼,擦干眼泪小声解释:“是葬礼的客人吗?灵堂在后面,要是累了的话,这里的房间都可以休息。”
“我本来应该好好招待各位,但我的心实在是太痛了,我没办法打起精神安排这些,所以还请您多多担待,有事就找工作人员。”
兰落假装没听出她的逐客令,故意压着嗓子改变自己的音色:“心痛?你为什么心痛?”
兰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她的脸色从悲伤歉意转换为被挑衅的委屈,加大了音量看向兰落:
“为什么?这里是我儿子的葬礼!我最爱的孩子变成了一张冰冷的黑白照,你问我为什么?!”
兰母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声音颤抖:“他才那么大,他才离开家离开我,刚进入自己期待的学校就……”
“你在委屈吗?”兰落问,“因为兰升还没有做出成绩就死了,没有给你们脸上贴金,所以你在委屈吗?”
兰母的哭声顿住了,歪着头十分震惊地看向兰落:“够了!”
“你是代表哪家来捣乱的!”
兰母猛地凑近兰落,红肿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兰落,语带哭腔: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一个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轻视我对小升的爱?那是我的孩子啊!”
兰母的眼泪顺着眼角细小的皱纹流淌下来,她的脸上就没有干过,旧泪痕和新流出的泪水混在一起,沾湿了大半的衣领。
兰落低头,看见她的衣领上绣着兰升的名字和生日,她胸口的口袋里也塞着一张兰升的照片。
“你很爱他?”兰落问。
兰母闭上眼睛倚着墙,胸口剧烈起伏:“怎么不爱?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好孩子……小升,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兰落站在原地感受着心脏深处的钝痛,确定了刚刚的疼痛不是错觉。
怎么,兰升也在心疼为他疯狂流眼泪的妈妈吗?
心疼也没用。
兰落胸口里像是有个不断涨大的气球,不停挤占着她呼吸的空间,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兰升,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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