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反应过来,盯着手表叹了口气说,“小伍警官死亡时间,晚八点二十一分。”
“好,知道了。”
支撑了三个小时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季银河靠着墙壁跌坐向地面。
泪珠毫无知觉地打湿衣襟,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仿佛还是这一路奔向医院时,不住抽搐的小伍躺在担架上,用尽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场景——
“那、那对母子……”
“没事!他们没事了!武警把他们救下来了!”
“那扔炸弹的……”
救护车的警笛让人心头发慌,季银河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去看胸膛下方血淋淋的窟窿,“那个人也被抓了!小伍,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小伍没有回答,只是扯了下唇角。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原本映在他眼中的夕照,缓缓地灭了下去。
季银河着急地大喊,“小伍!!!”
抵达医院时他已人事不清,三个小时的抢救后,曾经活蹦乱跳的小警察,就变成了再也不会说话的模样。
“唐队,这个新来的小季是我们同志呢!”
“小季姐,我以后就叫你小季姐!”
“小季姐,我不是故意开枪的!我错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
——两年多来并肩作战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季银河痛苦地锤了下自己的心口。
她恨自己太过轻敌,没有料到宫谐和张三真的敢当场扔炸药。
又恨自己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小伍临时加入队伍的请求,没来得及再提醒他一句穿好防弹衣,有危险打报告,不要什么都不说就自己往前冲……
护士将遗体从急救室中推了出来,季银河呆呆地站起身,抬脚跟了上去。
按照系统惯例,小伍将被送往太平间,等待他的亲人前来领回。
“……”陆铮走过来,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在太平间外碰上了听闻消息后就一路开车赶来的江潭市局众人。
饶正好瞪着眼,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推车。
“那是……小伍?”总是和狐狸一样精明的局长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语气发抖,“昨天他还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了,这才几个小时,怎么就……他还是个小孩啊!我老饶半辈子送走多少人,也不能送走你啊!”
唐辞扶了他一把,沉重地叹了口气。
“——都怪我!”
急切的滚轮声从走廊传来,那是做完手术才五个小时,一只手还连着输液瓶的程漠,被叶晴搀扶着上了楼。
“……如果不是我临时生病,他也不用帮我顶上——”
“不。”唐辞摇头,罕见地抹眼泪,“怪我同意他半夜跑到京州来……”
“都别说了。”季银河打断他们,简洁地说,“怪我,我是行动第一指挥人。”
“……”走廊上一片寂静,只剩下轻微的啜泣声。
“好了,谁都不怪!”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饶正好抬起头,含泪的视线扫过那些啜泣的面孔,“孩子们,把生的希望留给群众,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胸膛迎向危险,为保护老百姓牺牲,本来就是我们当警察的前路!我相信小伍死前是没有遗憾的!”
“嗯。”季银河短暂地勾了下唇角,“他最后一句话是问我那对母子是否平安。”
“这就对了。”饶正好坚定的声音传来,“我不想说什么煽情的话,总之你们不能辜负小伍的牺牲,银河,必须抓住凶手,让他在天堂安息!”
季银河流着眼泪挺直腰板,“是!”
“哔哔哔——”
别在唐辞腰间的大哥大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他走远接通后对着那端说了几句,又折回头,将大哥大递给季银河。
“……是小伍爸妈。”他哽咽着说,“他们正在来医院的路上,有话想跟你说。”
季银河接过电话,深吸口气,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伍叔叔、阿姨,我是小伍生前行动的指挥人季银河。”
“……是小季啊,我们……以前常听儿子提起你。”小伍的父母声音悲切,但比想像中更加冷静,“他走的时候,你们一直陪着他吗?”
“对。”季银河指尖掐进掌心。
“他……走得快吗?有没有受罪?”
救护车里血淋淋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季银河眼前,她鼻头一酸,拼命忍着泪意说:“很快,就一瞬间,没受什么折磨。”
对面的夫妻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你别自责,我们不怪任何人,小伍决定报考警校那天就说过,他的理想就是要守护社会安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讲真的,我们早就做过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季银河垂下头,对着医院外繁华的京州夜景默然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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