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另一角的记录员早就因为长久的审讯失去了耐心,大声打断:
“废话少说,第一个是谁?什么时间地点?”
被一嗓子吼回了神,男人咽下唾沫继续说到:
“……第一个是我的邻居,他总嘲笑我外来者的口音,但明明他的口音也十分明显……”
顽强死守的三人中出现了第一个松懈者,剩余的两人也很快招供了。
洛温站在一旁听着,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审讯他们的?”
菲尔丁扭头看了眼兰斯特,说:
“事实上这并不是第一批关押进地牢的魅,在之前的旅程里我们就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次也是我们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审讯,正是卢卡恩长官提出的方式。”
在审讯的过程中,由他们来判断他们是否还有作为人活下去的可能。
杀该杀的,救能救的。
那三人涕泪横流,眼中的猩红在自述的过程中闪烁又熄灭,木铐灼烧着他们试探伸出的黑色利爪。
但毫无疑问,只听到一半,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已明白:这剩下的三人,都已经没有作为人类活下的可能了。
也许他们杀的人并不算最多,但他们的神智已经彻底被恶魔的诅咒侵蚀了。
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十足狰狞,几乎脱离正常人类可以做出的极限。
而他们所述的内容更是十分扭曲。
这些肮脏的文字让记录员感觉自己的双手正在泥淖里穿行。
话音里扭曲至极的恨与负面情绪就像一大团浓黑翻涌的泥浆,没有澄澈的可能,众人也在其中看不到一点作为人类的良心的存在。
听着听着,洛温想起了在圣维洛斯的大教堂里的那个还在昏睡的男人。
他在梦中仍会为他所做的那些事颤抖着忏悔。
将身后的三人交给留在地牢的其他人,兰斯特道:
“今天已经太晚了,我们得好好休息了。”
地牢修在地下,三人沿路的阶梯蜿蜒向上,走在昏暗里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洛温忍不住出声问:
“今晚有问出有关诅咒之源的线索吗?”
菲尔丁开口:“依旧没有……”
兰斯特接话道:“诅咒之源十分难以确定。据帝国史书记载,自三百年前第一次诅咒爆发起,寻找诅咒之源这件事一共只发生过三次,但成功的,准确来说,一次都没有。”
洛温:“不,我记得布什莱尔骑士……”
兰斯特停住脚步,身侧菲尔丁也随之停下,看向洛温。
兰斯特的声音十分平冷:
“布什莱尔骑士……他并没有找到,史书里记载的有关他的故事,只是吟游诗人为了满足贵族的喜好编造的故事。”
洛温喉头一哽,双目在昏暗的火光中瞪大。
兰斯特继续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诅咒之源一定是物体,但究竟是什么……”
说话间,他们走到阶梯尽头,地牢外的天色已经是黎明之初,微微亮起的晨光铺洒大地,于是兰斯特也停住了话音。
他站在光里,一阵风吹起他浅金色的发丝,凝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洛温与菲尔丁站在他身后,她看不清此刻兰斯特面上的表情,但却升起一股无端的怅惘。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愿意做这支军队的团长?
她愣愣地看着,风划过她的面颊,长长的发丝将她的脸遮住。
等她挥开发丝,兰斯特已经迈步走远。
——
那是从北境启程返回王都的头一个星期,他们刚刚抵达北境城市普利亚德的边界。
夜晚,军队里,连绵的囚笼外,飞雪覆盖大地,只有月亮还完全清醒。
“兰斯特,你在做什么?!”
“……”卢卡恩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长剑,“别做蠢事……”
他用眼神警告着兰斯特。
翻开剑下的锁链,已经出现了裂痕,再仔细查看手中剑的刀刃,已经发卷。
忽略掉在身旁的一众囚徒们眼中的希冀,卢卡恩叹了一口气,紫色的眼中透着十分的纠结:“兰斯特,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让我来教你这些。”
“……哥,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清晰地看到卢卡恩握住剑柄的手一瞬间崩出青筋,兰斯特抿起嘴来。
卢卡恩:“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到达王都,我没办法给出你合理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确无药可救!但是,审讯室你有去过吗?你有看过他们伪装的纯良下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吗?”
他的声音慢慢变低,最后几乎是呢喃,但眼中直视而来的真切没有半点动摇。
兰斯特低下头,却无法反驳。
卢卡恩叹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向他走来,卸下他腰间的剑鞘,将手中的剑归鞘,发出一声刺耳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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