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归高兴,她还是当面数落了儿子一顿。当然私下她将布料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喜欢,不过只是看个高兴,最后小心叠好收在了柜子里。
什么面金球、面银球,眼下这不年不节的,买这些新巧东西做什么。
“又乱花钱!”牛大婶取出一个淡棕色杂粮面坯,用擀面杖擀成半寸厚圆饼,“不是说了么,给知彰做喜被的棉花还差个200文,赶紧俭省些我好快做出来,指不定哪天就要用了。”
提起孟知彰的亲事,牛大婶就来气。
“也不知彰夫郎那头日子定了没有。知彰娘走之前聘礼就送过去了,知彰出了孝期又给他们添补了些,那头咋还不松口?都是庄户人谁家能有多少聘礼?这可是知彰娘和庄家哥儿的娘,十几年前就定下的娃娃亲。俩个孩子的亲娘都不在了,虽说那头现在是后娘管家……可她一个后娘,她有什么资格在前面拦这一棒子!”
牛大婶一根擀面杖擀得飞起,等发现时面饼已经薄得像煎饼。
“还有,他家那个表弟什么来头,怎么几日不见就多出个表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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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表弟
牛老汉正在给他的那筐豆芽换水,听到母子俩说话也上前来看究竟。
“估计是他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知彰办事稳当,成亲前能留这个表弟住家里,定是有他的道理。至于庄家那边……人家也没咬死说不嫁,只是日子还不定。放心,没事的。”
牛老汉虽安慰妻子,自己心中也犯嘀咕。
月初孟知彰请族人去庄家商议婚期,他也跟着去了。聿哥儿父亲倒还好,只是这继母不像个好说话的。见人三分笑,虽看去一团火热,但底子是冷的。两边早就定下的亲事她自是不能说什么,但明里暗里拿腔作势,尤其提到具体日子,就开始三推四诿打哈哈。这亲事迟早要成的,几次三番拖时日,不知是什么道理。
“这叫面筋球?” 牛老汉在腰间布巾上擦擦手,拿起一只迎着门外开始泛红的日头照了照。
牛大有帮母亲照料灶下的火:“嗯,面筋球,知彰表弟说面粉油炸成的。”
牛老汉将面筋球放回荷叶里:“能闻出是麻油炸的,可这轻飘飘、硬邦邦的,真的能吃?”
“嗐!”一听是用白面和油做的,牛大婶又叹口气,探身将手里的面饼贴在锅里,“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彰前脚离开家,他后脚就开始糟蹋粮食。那可是白花花的面粉啊,平时做饼子,大都要掺些杂粮粉或者野菜粉什么的。还有油,现在油价都涨到31文一斤,他却用来做这邦邦硬的东西。知彰这孩子多不容易,爹娘都去了,剩他独一个。又要读书,又要种田,成亲的事也要他自己忙活。这又不知从哪来一个什么表弟赖上门蹭饭。知彰这孩子的命啊,咋这么苦!”
年纪大了容易嘴碎,牛大婶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牛老汉看得明白:“他这是想做点小生意,帮衬下知彰吧。正好豆芽生成了,咱晚饭炒豆芽,等会一起放进去试试。
他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钱袋数了数,今日的炭比往常多卖了8文,能多买一斤米了。牛老汉对着儿子点点头,这已经是不善言辞的父亲给儿子的最高赞许了。
牛大有心里高兴,灶下的火把他坚毅结实的脸庞映得红亮亮的。
牛大婶一听要用面筋炒豆芽,锅中翻饼子的动作更快更急了:“这筐豆芽你用了足足两斤豆子,两斤豆子呐,万一炒出来不好吃,岂不是糟蹋了这豆子?”
太阳快下去了。天黑之前要吃完饭,收拾好家中的活计。
牛老汉带着小儿子牛二有把明早要去卖的柴炭装车固定好。家中大功臣,那头十多岁的老驴正在槽子边嚼着草料。今天多加了几把麦麸,它尾巴摇得开心。
牛家和大多数孟家村村民一样,严格遵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祖训。当然这背后主要是省俭。锅中烙饼都不舍得放油,哪舍得耗油来点灯。
晚饭较往常丰富,一大盘豆芽炒面筋,一摞饼子,还有一盆菘菜汤。
饭桌摆在院子里枣树下,一张老桌面满是划痕,还缺了一个角。牛大有听奶奶说这是父亲小时候淘气凿的。为这个角,父亲还挨过一顿揍。
杂粮面做的饼子不如纯面饼,发黑发硬,牛老汉咬了一口,又喝了口汤。他看着面前这盘豆芽炒面筋,打量了两眼。
刚才硬邦邦的油球,炒过之后,不仅大小缩了一半,还软踏踏的,像抽了筋骨。
这能好吃么?
牛老汉心中没了主意。
若非孟知彰他爹,牛家当年在孟家村根本落不下脚。这份情,牛老汉记一辈子。孟知彰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十四岁时在县里考了个第一,得了脸面,大家说很快就能当秀才相公,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知彰娘打算等他考上秀才就把亲事办了,喜上加喜。知彰爹去的早,这孤儿寡母眼看苦日子要熬出来了,谁成想知彰娘竟一病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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