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听得有?鼓乐之?声,想必长公主的仪仗队马上到了。
庄聿白下意识坐正?身子,一垂眸,发现窗下长街两边的围观之?人也在各自整理衣衫,敛气凝神。
满街寂静。像恭候自己心中的神明。
就在这庄严的时刻,队列行进反方向,忽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叫声。
凄厉、惊恐,令人不安。
庄聿白站起身,从窗户探出头去,遥遥见七八个衣衫褴褛之?人慌慌张张跑来,边跑边朝后看,似有?恶鬼追在后面。
“是西境百姓!”然哥儿不知何时也站在窗前,声音颤抖,手也不受控地跟着抖。
果然,不远处,一身戎狄装束的骑兵挥刀跟了来,张牙舞爪,张狂得意。离得远,庄聿白看不清此人长什么模样。只依稀辨出其鬓插鸟羽,其面涂抹兽血,举止乖戾,甚是瘆人。
眼下长公主回朝,如此喜庆仪式中怎会出现这格格不入的一幕?
更令人疑惑的是,方才过去的几队人马竟还?听之?任之?,司空见惯一般。
第167章 王爷
那戎狄装束的少年?骑兵, 在长街纵马叫嚣。
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驱赶这群西境边民取乐。
他一手持弯刀,一手将豹皮马鞭挥得震天响。不明就里的, 还以?为是仪仗队的开路礼炮。
长公主马上就到, 此等庄严肃穆的场合,岂能容这戎狄贼寇在京城街上耀武扬威?
一切来得太突然,不等庄聿白细想,前方那几个西境百姓被马鞭驱逐着连滚带爬在长街上逃窜而去。长街两边站满了来观礼的百姓,这几人无?旁路可去, 只能在骑兵的挥鞭范围内沿街向前, 希望找到一线生机。
众人正哭天抢地跑着, 不知?怎的忽有一人扑地摔倒, 后面之人躲闪不及, 四五人如多米诺骨牌般倒在一起,叠成一团,现场“哎呦”一片。
高?头大马的骑兵已至跟前。铮铮铁蹄围着倒地之人乱踏, 恨不能将铺就长街的青石板踩出火花。
地上几人七手八脚忙不迭要挣扎爬起,尚未站稳, “啪——”耳边乍起一道惊雷。
又一记马鞭响在长街上空响过,现场一阵刹寂, 连沿街树上的鸟啼也住了声。而在这一片难得的安静中,不远处鼓乐声越发近了。
眼见是躲不过了, 地上一长相胖胖的少年?忽地跪地, 对着那骑兵不停求饶:“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身上真的没钱了。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旁边一人跟着附和:“家中所有早被你们抢劫一空,连田地都没你们占了。我们没了法子?才逃荒至此, 就剩这一条贱命,难道你们也要拿了去?”
那骑兵下巴昂起,鼻孔对着众人,看狗似地扫视蹄下蝼蚁。
很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彻彻底底的征服感和掌控感。
长街两旁观礼之人有看不下去的,拳头紧攥,愤而起身便要上前制止。可不等他走到街中,这群摔倒的西境百姓,忽又被骑兵像羔羊般驱赶着继续向前逃去了。
茶楼窗内的然哥儿此时已经脸色煞白,不知?是被眼前场景惊吓到,还是想到了年?幼时逃难的自?己。整个人在与那骑兵拼命的愤怒,和对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百姓的同情,以?及自?己无?力相助的自?责中来回煎熬。
庄聿白拍拍然哥儿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了,轻声说:“这里是京城,何况当着这么多人,对方不敢做什么的。放心。”
此事突兀又蹊跷,庄聿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没弄清之前,他选择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天子?脚下岂容外族欺辱我黎民百姓?
不过这西境难民衣衫虽破旧,身体?状态看着倒还好。吃食上似乎并?没受苛待。从西境到京城中间?隔着大几千里路,一路逃难而来,这几个百姓脸上倒没有一丝饥民饿殍的感觉。
庄聿白拣了块果?子?让然哥儿压压惊。有外人在,他安慰得含蓄又谨慎,有意将然哥儿也来自?西域之事隐藏,以?免传出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鼓乐声越来越近,引颈看去,长街那头浩浩荡荡的队伍正迤逦而来,为首开路的是上百杆迎风挥舞的旌旗。这是长公主仪仗队先导旗手队。
被追逐的西境百姓,如获救兵,慌不择路地冲进旗手队列,像游鱼寻得海草,藏匿其中,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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