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礼貌和分寸感的大王。
戚求影不知道他想错了什么,或是想通了什么, 如他所愿,他和段暄光的距离正如他想要的越来越疏远,等生下小狼,段暄光或许就会带着小狼远走高飞。
他的道途不会受影响,名声得以保全,一切都是最合适,最所当然的发展。
可他细细想来却不觉得畅快,反而像有什么东西悬在空中,迟迟难以落地。
段暄光却丝毫未察觉他的异样,两个人并排往客栈走,如今锦衣镇的事告一段落,段暄光就问:我们明天启程回沧浪宫吗?
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那些狼小弟们乖不乖。
谁知戚求影却摇头:暂时不回。
段暄光:还有什么事没做?
戚求影却道:去拜访一位名医,看看小狼。
马上孩子就要四个月了,他们还一次大夫都没有看过。
他已经想过,若寻常名医圣手看不了,那就带段暄光去找药师,毕竟男子怀孕不是儿戏,个中痛苦非比寻常,如果真要在段暄光的安危和自己的声名之间抉择,后者也可以舍弃。
噢,一提到小狼,段暄光就安分下来,其实他也觉得最近小狼怪怪的,前三个月他早早就显怀,可这一个月来小狼几乎没怎么长过,还是要看看大夫。
既然决定了,戚求影很快就安排好一切,他早年除妖时曾偶然结识了药仙谷主,此人医术尚可,想必不会错判。
回到客栈,段暄光也很安分地没让人陪睡,戚求影也不强求,只回房写好拜帖,只等明日启程。
他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还做了梦,且不知是不是受段暄光的影响,梦里一直在下雨。
雨水有股腥臭味,他撑伞走在雨中,漫无目的,却见脚下尽是伏尸饿殍,大雨打在他们身上,顷刻就将尸体淋穿,满目哀鸿遍野,戚求影走了很久,终于找到活人的踪迹,那是名少年,身形与段暄光很像,再走近些,发现果然是段暄光。
大雨落在他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只面容呆滞地抱着一具尸身。
这大雨会腐蚀人的皮肤,戚求影想都未想就将伞举过他头顶,地上的人动了动,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在看清戚求影的面容后,受惊似地瞪大眼睛。
你戚求影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却见段暄光怀里那具尸体忽然动了动,慢慢翻过身。
那是一张苍白的,爬满裂痕的脸,虽面带死气,却难掩俊美那是戚求影的脸。
死在段暄光怀里的人是戚求影,他还来不及想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下一刻尸体的睫毛就抖了抖,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戚求影的视线。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正在无声对视。
段暄光看看戚求影,又看看怀里的人,陷入了茫然。
戚求影已经顾不上其他,只朝尸体发问:你是谁?
对方微微一顿,忽然咧嘴,无声狂笑起来,他一笑眼角就控制不住流出血泪,很快就将他双眼染红,最后变得越来越熟悉。
沧浪宫中那张画皮,锦衣镇的纸人,都有这么一双充满恶意的红瞳。
那尸体笑完,脸上又恢复诡异的平静,良久才发出声音:我是你的死相。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忽然将他从梦中吵醒,戚求影倏然睁眼,只觉得头疼,却还是强忍着不悦的心情下床开门。
门外是穿戴整齐的段暄光,他已经把那套月白长裙换下,仍旧一身鹅黄,马尾高高竖起,显得很年轻,这模样隐约与他梦中重合,戚求影不由皱起眉:干什么?
段暄光被他阴郁的脸色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半步:天已经亮了
戚求影后知后觉自己失态:抱歉,不是在凶你。
段暄光终于没那么抗拒:你昨晚没睡好吗?
有一点你在楼下稍候,我马上来。
段暄光有点不放心他,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下可楼,过了一刻,穿戴整齐,姿态超然的惊鸿君也下了楼,全然看不出刚才的异样。
段暄光正在用油条蘸豆浆,吃一半看见他,招了招手:这是阿望刚才送来的,快来吃!
阿望知道他们今天要走,天蒙蒙亮就买好早点送过来,送完就回家了,戚求影对吃食不挑剔,甚至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毕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他也不会浪费。
他在段暄光对面落座,后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半晌才道:你心情不好吗?
若换作旁人,自然看不出戚求影心情好不好,因为他喜欢喜怒不形于色,别人只会觉得他孤高威严,不可逼视,避之不及,又哪里会在意他心情好坏。
但段暄光不仅察言观色十分敏锐,而且对情绪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戚求影只好道:做了个怪梦。
段暄光: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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