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隔着玻璃,看向人群中那个男人。
齐溪的嘴唇在颤,却一字未发。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女子微微一笑。
唇形无声,清晰得像祈祷——齐溪,我爱你。
随后,她低下头,踏上囚车。
齐溪落泪了。
那滴泪在阳光下滑落,像是迟到十年的告别,映照出他心底所有的懊悔与无力。
他站在雨里,看着那扇铁门缓缓吞没她纤细的身影。
门板合上的那声巨响,像是把他心的某一块生生掐碎。
他不想看见她被推入灰色的墙堵,不想看见她在制度的阴影下独自承受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苦痛。
可是——他来得太晚。
过去那些夜晚,她窝在他怀里,像小猫一样低声抱怨案件的不公,挂在他的肩上。
“齐溪,你知道吗,他明明没有杀人……”
“齐溪,他们怎么能这样?”
“齐溪,我是不是……做错了?”
而他作为刑警,只能用最标准的答案、最中立的立场回她一句:
“这是工作。”
那时他以为,那句话能给她力量,能让她站稳,能让她继续走下去。
却没想到——那句话把她一个人推向了深渊。
刑警必须公正。
检察官、法官必须中立。
律师必须守住程序正义。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职业底线。
可谁又能解释——当正义与正义彼此撞碎时,到底是哪一种才是真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正,没有绝对的正义。
只有那些被迫承受结果的人们,自己去咽下苦难。
而他让她一个人吞下太多。
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她的沉默不是倦,是倦于不被理解。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她手里的卷宗为什么发抖,是她在恐惧自己正在失去界线。
如果,他能早一点伸出手、抱住她、告诉她——“懿懿,我在,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他突地抬起手,狠狠甩向自己的脸。
“啪——!”
清脆、响亮,连雨都被震得分了神。
刺痛从脸颊蔓延到心口,一寸寸撕开他压抑已久的悔意。
他喘得像被丢进冰水里。
该死的……该死的……他到底在干什么?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急速往下滴,像是在替他落泪。
可真正的泪,却从他眼底烧出来,滚烫得冲破了最后那层倔强。
他捂住脸,指节微微发抖。
如果当初,哪怕只是一次,他能在她情绪崩溃前抱住她,能在她独自对抗制度前陪她一起,能在她痛苦时告诉她:“懿懿,我在。”
不是那句冷冰冰的“这是工作”。
不是那些职业要求的“保持距离”。
不是站在所谓的公正一侧,看她坠落另一端。
而是真正伸手,真正陪伴,真正守住她。
若他能早一点做到,她就不会走到亲手打碎自己人生的那一步。
他仰起头,雨点砸在红肿的脸颊上。
“懿懿……”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出的血。
“我该死……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走到那一步……”
这一巴掌,不只是打给自己,更像是在惩罚那个曾经自以为理智、公正,却对她无比残忍的自己。
他的宝贝,曾经笑得那么纯净,那么温柔,如今却被迫在铁窗与阴影之间渡过岁月。
他只能站在光里,默默的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看见她的影子,一个被判刑的女子,一个他最不想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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