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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庭烬(2 / 2)

“清原正志的女儿呢?找到没有?!”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头顶不远处炸响,带着暴虐的杀意。

“前院已经清理干净,后宅还在搜!”另一个声音回应。

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抵御那灭顶的恐惧和悲伤。活下去!忠藏的话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突然!

头顶的木板上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如同丧钟敲在绫的心上。脚步声停在了地窖入口处。

绫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吱呀——”

木板被掀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刺眼的、带着浓重血腥气和焦糊味的火把光芒,如同地狱的探照灯,猛地刺入地窖的黑暗,精准地捕捉到了蜷缩在角落、如同受惊幼兽般的绫!

光芒照亮了她惨白如纸、泪痕交错的脸,也照亮了她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她看见了!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入口。他腰间斜挎的长刀,刀尖还在滴落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一滴、两滴……在雪地上砸开一朵朵小小的、狰狞的“血樱”。

是那个持刀的武士!脸上,一道狰狞的十字疤痕从眉骨斜劈至颧骨,在跳跃的火光下如同活物般扭曲。他的眼神,最初是搜寻猎物的冰冷锐利,像刀锋刮过绫的皮肤。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火把的光芒在武士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绫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惊恐绝望的倒影。但就在下一秒,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摇了。

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绫因为紧捂嘴巴而露出的颈间——那里,挂着她从未离身的双头蛇银锁护身符。银锁在火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冷光。

绫看到他握在刀柄上的右手,指关节猛地收紧,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

然而紧接着,那紧绷的指节又极其突兀地松开了,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电光火石间的挣扎与变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

他猛地将木板重重合上!

“这边没人!”他朝着外面嘶声吼道,声音冷硬得像冻土里的石头,不带一丝情感。脚步声迅速远去,伴随着对其他部下的呼喝:“去东厢!仔细搜!”

地窖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死寂。绫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割得喉咙生疼。

她活下来了。

但清原家……那承载着她所有温暖与光明的世界,已在今夜这场狂暴的血樱乱雪中,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地窖里,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然而,这死寂之下,是更深的恐怖。

绫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那是地狱的气息,正透过木板的缝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渗入这最后的避难所。

最初的丝绸早已被彻底污染、覆盖。她甚至能分辨出其中混杂的、属于不同人的血腥气:阿菊温热的铁锈味,母亲那声呼喊后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还有更多陌生而混乱的死亡气息。

绫蜷缩着,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那方忠藏塞给她的唐金平纹手帕紧紧捂在口鼻上。手帕上沾染了她咬破嘴唇流下的血,此刻又混合了滚烫的泪水。

丝质的帕子吸饱了咸腥的液体,沉甸甸地贴在脸上,成了隔绝可怖气味、也压抑呜咽的唯一屏障。

忠藏的血……是否也在这片混乱的气息之中?这个念头让她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与冰冷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地窖外狂暴的喧嚣渐渐平息。脚步声变得稀疏、杂乱,间或夹杂着翻箱倒柜的哐当声和胜利者粗鄙的调笑。

火把的光影不再疯狂地掠过缝隙,只有零星几点摇曳的光晕,映照在木板边缘,如同鬼火。

绫的心跳在死寂中敲打着耳膜。活下来了……但这念头带来的不是庆幸,而是更深沉的、冰冷的绝望。父亲、母亲、忠藏、阿菊……那些鲜活温暖的面孔,都被这无边的黑暗和血腥吞噬了。

清原家,她生于斯长于斯的锦绣家园,已然化为修罗屠场。而她,像一粒被遗弃在冰窟中的尘埃,未来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地窖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蛇,顺着她的赤脚、她的脊背,贪婪地钻入她的四肢百骸,试图将她的血液、她的意识一同冻结。

怀中的暖炉、棋局的静谧、白梅的清香……都成了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

只有掌心手帕上湿冷的血泪,和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死亡气息,是此刻唯一的、残酷的真实。

活下去……忠藏的遗言在她脑海中轰鸣。

可在这片被血浸透、被火焚毁的废墟之上,一个十岁的孤女,又能如何活下去?

这巨大的、冰冷的问号,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更深地压入黑暗的深渊。

她紧紧攥着那方染血的手帕,仿佛那是连接着逝去世界的最后一丝羁绊,在无边的寒冷与绝望中,等待着未知的、或许更加残酷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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