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包子铺前,从此多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孩子。
起先只是干些洗碟子,捡桌子的杂活。后来逐渐学起了如何做包子,如何把控蒸笼的火候。
除了跟包子有关的事情之外,小海每顿饭前都会被无名硬塞一棵药草,让他吃掉之后才能动筷子。
摊子前,无名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再加上有个活泼伶俐的孩子做帮手。往往大半天下来就把前一晚备下的料全部卖光了。
剩下的时间,无名会让小海陪他一起去赶集市。教他如何挑选青菜,用什么样的肉做馅最能保证口感和味道,去山上采摘哪几种草药能提升包子的鲜美程度。
最后,小海还被强迫着学习了半步崩拳,吐纳调息和站桩。
用无名的话讲,那就是只有将人的精气神提升上来,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融入到包子之中,让客人感受到这种精神。他的包子之所以倍受欢迎,就是拥有这样的灵魂。
小海听不懂什么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但是知道无名是在传他做包子的秘术,这就够了。
为了以后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为了有吃不尽的包子。再多的苦头他都愿意吃。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也不是指手画脚之后就袖手旁观。
他会和小海一起练拳,一起打坐吐纳。
如今无名的身体需要一点点的调养恢复,他也要站在和小海同样的起跑线上,一切重头练起。
顽石敏锐地发现最近的饭菜照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不但有肉,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些河鲜来下酒。无名的饭量也逐渐大了起来。
以前无名的体质弱,能吃小半个馒头就不错了,常被他嘲笑成吃猫食。这两天的胃口竟然好了起来,能津津有味地吃上一整个大馒头了。
顽石把无名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找不出原因,只是模糊地觉得好像是这小子的心活过来了。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莫非是给寡妇看病那天两人发生了什么?不会影响到老子的饭票吧?”
蹭过晚饭之后,顽石依就是对一片狼藉的饭桌看也不看,揉着滚圆的肚皮扬长而去。只是临走时埋怨了一句“你小子身上是股什么味儿?咋比我都臭呢?赶紧洗洗去吧。”
无名摇着头笑了笑,低头收拾碗筷。
忙完之后才烧好水到浴桶里泡着。
无名体内残破不堪的经络,筋骨正在一点点的坏死,然后化为极其细微的污垢通过汗腺排出体外。确实带着一股轻微的腥气,但远没有顽石所说的那么臭。
浴桶里没有加入任何的药草,装的是从芥子空间里打来的清水。
有清洁肌肤的作用,每次洗完都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无名现在每天排出污垢的量都很大,已经养成了每天泡上半个时辰热水澡的习惯。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像春天抽芽的野草一样蕴养出来,无名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沉浸了全部的心神去感受这个在体内无数次轮回的过程。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修士像无名这样。稀里糊涂的一路冲进了大炼气期,又在被打回凡尘之后隔山跨海的直接触摸到了化精期的门槛。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无名就有和灵云子掰手腕的资格。只是身体具备了某些化精期高手的特质而已。真论起体力,他依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夫。
每天鱼肚白的时候,小海就跑到无名的院里等着。
然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一步步打着半步崩拳缓缓向镇子而去。
小海空着手打拳。无名的身上则挂着木板车,每次出拳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锅碗作响。
三株辣椒幼苗一天天壮实了起来,几片青翠的叶子舒展开来,看上去格外的清新喜人。
在摊子不忙的时候,小海会被无名要求蹲到一边扎马步。
小小年纪在他的教导下逐渐有了点像模像样的意思。引得不少行人指指点点。
这一幕让无名隐约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午后。他在驿站的小院,也是这般扎马。被正在劈材的小吏出言取笑。那时身边有青爷,有灵雀儿,还有旺财。
灌了口酒,无名仰起头,喃喃自语道“大家……都还好吗?”
远在江洲的春神湖畔,两个茅草屋相临而建。
清云子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跟几块木头较劲。倒腾了半天,终于整出个被他称作木马的东西来。结实是挺结实,摁上去也能前后晃悠,就是分不清哪里是马头,哪里是马屁股。
门帘被从内掀开,露出了一脸英气的俊美少妇,腆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清云子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在屁股上随意擦了擦手。小跑上前扶住晁思薇的胳膊道“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受了风可怎么办?”
晁思薇翻了个白眼道“受风?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打你两个来回都不带受风的?”
清云子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道“信信信,你一根手指头就打我两个来回。快进屋去,乖!”
晁思薇扯着清云子的袖子,使劲晃了晃,撅着嘴撒娇道“天天待在屋里,我都要闷死了。咱俩进城玩去吧。”
清云子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晁思薇身上,轻声轻气地哄道“你想吃啥?我去给你整。酸的辣的都成,再忍几个月哈。到时咱一家三口想去哪就去哪。”
晁思薇嘟着嘴道“我想儿子了。”
清云子揽着晁思薇的肩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低声道“不是在这呢吗?”
晁思薇轻哼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清云子使劲挠了挠头,龇牙道“那小王巴蛋也没在江洲呀,上哪找他去?”
晁思薇一脚跺在清云子的脚面上,将他脚下的地面炸出一个小土坑。大声道
“你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呀,他那白碗不是能看到无名吗?”
清云子连忙装出一副脚面受到重创的样子出来。苦着一张脸,压低嗓子道“我的小姑奶奶哟,小声点。那可是我师尊大人啊!”
晁思薇狠狠呸了一口,声音反而又高了几分,怒道“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哪有当师父的半夜去趴徒弟家墙头的?你到底找不找?不找的话我自己去平洲了。”
清云子连忙举手投降道“找,这点小事一定办到。”
清云子来到隔壁的茅屋院外。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恭敬地叫道“师尊。”
既济一身素洁长袍,披散开的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屋中正襟危坐,目光凝重,皱着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瓷碗中的清水。喉结耸动了一下,喃喃道“屁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
直到清云子又喊了一声,既济才恋恋不舍的一挥大袖,消去了碗中的影像。略有不耐烦的道了声“进来吧。”
清云子进屋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师尊,您……流鼻血了。”
既济“嗯”了一声,摆足了做师父的派头道“天气燥热,放点血来泄泄火。你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边说边“吸溜”一下把鼻血吸了回去。
清云子支支吾吾道“那个,思薇想无名了。想借您老的白瓷碗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女人有孕在身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我又怕她伤了身子……”
既济冷哼了一声,训斥道“你呀!不成气的东西。被自家婆娘给管教成这样,真是丢尽了为师的颜面。”边说边怒其不争地在清云子脸上拍了拍。
略一思量,既济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就让你们一起瞧瞧吧。”
清云子连忙躬身道“多谢师尊!”
既济白了这个徒弟一眼,又是冷“哼”一声。端起白碗向清云子的院子走去。
在院子外,既济顿住了脚步。对清云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把扫帚火棍之类的东西都收好。”
清云子极为配合的道“来之前都已经藏好了。”
既济这才迈步而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徒媳,老夫探望来你了。”
晁思薇掀起门帘,皮笑肉不笑道“唉哟,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小女子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居然还让前辈亲自过来一趟,是思薇失礼了。”
既济一脸关怀后辈的语气道“不妨事,徒媳身体可好?”
晁思薇脸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已经变了味道“这次麻烦前辈亲自过来,主要是想念我家无名了,还望前辈能够成全。至于我身体好不好,你在隔壁还听不出来吗?”边说,边用眼角扫视屋里的犄角旮旯,像是在找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
清云子偷偷扯了扯晁思薇的袖子。
既济被扎了一脸的软钉子,不好再多话。白瓷碗放到桌子上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起来。
两人都没再去打扰既济的推衍,静静地凑到碗边等着。
半柱香之后,白瓷碗中的清水浮出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然后白雾一点点的散去。逐渐露出了无名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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