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师父给我讲授《论语》时,是向我专门强调过的。可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它的意思。
有些东西,如果别人没有,而你却从来都是唾手可得,本质上这种不公平就容易使得缺失者内心不安。但在这偌大的世间,又有谁能保证万事一定都能公平呢?何况这个世界任何存在本就不平等。
我轻轻走过去,把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给取了下来,然后交还给了她。
还记得,这是我第一次替萍月打架出头后,她送给我的。那个时候,因为她女红也不是很好,所以交给我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有好多不小心被扎到的针眼。
我相信,曾经有那么一刻,她一定是真心把我当妹妹看的。
但毕竟一个人在黑暗和寒冷里待久了,有时候也会想拥有一束光。离天颂也许就是萍月生命中选定的那束光,但很可惜,这束光却不独属于她一个人,所以她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顾影自怜地压抑着活下去。
结果只能是在黑暗里愈陷愈深了。
我和师兄从牢房里出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恨她吗?”师兄突然开口问。
“恨呀,但是这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她选择背弃我的那一刻,她和我就没关系了。”
师兄抿了一下嘴唇,像是要开口,却又忍住了。我看着他那犹豫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无情,做人总该念点旧情。可我这个人却偏生是这样,我从来都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我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在感情上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弃,如果被人丢弃了一次又一次还能宽宏大量选择原谅的话,那人不是圣人就是傻瓜。两样我都不想当,所以宁可自私刻薄一些,优待好自己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了萍月在监牢内自尽的消息。
出于道义,是平渊门去收尸的,事后还替她举办了个简陋的葬礼。来吊唁的人不多,几乎没有,偶尔有那么几个也是和她打小一起长大的小丫鬟。
那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离天颂也来了。离风彻身体已经大好,所以他的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重了。
能作为认识的人,来看萍月最后一眼,已经很仁义了。毕竟她曾加害过自己的亲人,能做到这份上,也能看出离天颂确实不是一个寡情之人。
我看着他吊唁的模样,心里却在想,离天颂知道萍月对他存的心思吗?其实心里隐隐觉得他定是知晓的。
萍月离世后,这些天我总是不由地想起她生前的事,想起她看离天颂的样子,偶尔和离天颂交谈的神情。一个人的眼神总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离天颂那样一个对任何事都观察入微的人。
可能他只是假装不知道,来避免应对这样的问题吧。
她下葬那天,我去拜祭时将自己所做的一个香囊放在了她的棺木里,和她临走前手里握着的那只刚好组成了一对。
我和萍月的情谊结于香囊,如今我也送她一个,就这样也断于香囊好了。
那位帮忙医好良艮众人的毒师,也在一切风波平息后,主动要求了下山。
其实经过这些日子合力救治良艮众人,我们两个差不多已经成为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知己。有共同志向和话题的人,总是更容易理解彼此,也更容易包容彼此的。
临走之前,他还把一样东西给了我。那是一块类似于出云国王室金牌的东西,说是景王子徵让他转交的,还说待出云平定内乱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带着这块金牌到出云皇宫找他帮忙。
因为景王子徵如今所统帅的军队可谓是势如破竹,很多城池听说是景王复归后更是直接开了城门。相信最多半年的时间,他就能攻破出云京城,重新洗清内乱了。
朝堂的事情我不大懂,但东西穷却留下了,暗暗藏起来就是。如今局势这样乱,说不得哪天又遇上这种孤掌难鸣的情况,多一条可以托付的路总归是好的。
当师父从山下办事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刚一回来,就吩咐了小厮庄儿叫我和师兄过去。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遇上一个我一生中最后悔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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