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到大乐起奏,宴席即将结束之时,才会有专门的宫人来统一清扫路上积雪。
今日年夜宴举办得不甚愉快,流程还没走一半便已散了席,所以宫人们还没这么快接到命令过来扫雪。
不过今日的雪也着实下得太大,只半个时辰的时间,路上积雪便已有了寸厚,木屐踩上去“喀喀”作响。
四处积累的白雪反射着月光,将一路都照得雪白亮堂,用来照明的大红灯笼四处挂着,灯罩在寒风中微微晃荡,灯影因此忽长忽短,忽暗忽明。
路旁冬眠的枯枝被月光在雪地远处拉出长长的倒影,有如厉鬼张牙舞爪,偶然失神的话,大概免不了要被其骇上一跳。
雪天路滑,所以罗素跟锁秋二人一左一右小心地护在素婉身边,一边不忘偶尔帮她拂去身上的落雪,以免雪化了打湿衣衫。
“这雪也真是的,不下则罢,一下就下这么大…”
终于,在以五分钟七次的频率拂去积雪却还是没能避免素婉的头发被打湿之时,罗素有些抱怨地愤愤出了声。
锁秋见状,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那般积雪浅浅笑着:
“可别说,就是要这般雪,积得寸厚,干净。
正逢后/庭的梅花也开了,今儿晚上回宫便可集起一坛梅花上的初雪,藏起来,等到明年开春拿来煮茶水可是一等一的。
清冽回甘,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梅花香意,便是比之那山泉也差不了多少。”
锁秋说着,语气当中渐渐透出些许欢快向往之意:
“娘娘可还记得,原先在府中我们也藏过一坛的,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开春…”
说到这里,锁秋复又低着头浅浅笑了开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陈年乐事,连带着素婉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见她们这幅模样,罗素心中颇生出了些疑惑之意:
“开春之后怎么了?”
锁秋没有回答,反倒是素婉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响起:
“后来啊,等到开春,有个小顽皮非闹着要她亲手取坛开坛,我们不依,那小顽皮便背着我们自己偷偷取了锄头,不知轻重地,一锄下去便将坛子敲了个粉碎。
可惜了整整一坛上好梅露,倒是一滴也不曾尝着。
小顽皮怕我们怪罪,自个儿又拿了个坛子,偷摸着装上一坛井水埋了下去,真当我们尝不出来其中味道,心里还觉得自己瞒天过海美滋滋的。”
听完这般缘由,虽然素婉没有明说那小顽皮是谁,此事也非她罗素所为,但毕竟如今用了一个身子,所以罗素脸上还是瞬间漫起了一阵火辣之意。
“那…那我待会儿回宫替那个小顽皮做一坛新的赔给你们就是了嘛。”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一听锁秋这话,罗素立马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起毛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月秋向来说话算话,更何况…更何况不就一坛梅花露嘛,应该不是很难做吧…最多…要不然锁秋你帮我一起做呗…”
见罗素如此,锁秋与素婉二人盈盈笑着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当中的宠溺之色,显然要比无奈更多一分。
“不过,娘娘今日在殿上最后那句‘闭嘴’,简直太霸气了,还真是难得看到皇贵妃如此吃瘪呢,娘娘你简直太厉害了!”
想到今日素婉对白芷说的那句“闭嘴”,还有沈月敏将白瑞怼得哑口无言的场面,罗素心中便涌起一阵难抑的激动之情。
解气,实在太解气了!
不过,对于她的如此花式吹捧,素婉只是清浅地一笑置之,不过随后她的笑容颇僵了一瞬,面上又因此显出几分感慨之意:
“早就听说这深宫人心险恶,莫论夫妻,便是亲生血缘在此都能成为争宠手段,人待的时间越久,血便越冷。
我实在不愿让自己变成其中之一,与她们一同变成那般冷血无情的可怕模样,所以我宁愿不要圣宠,我从不与她们为敌,也懒得去学那些心计。
我以为我予人以甘露,旁人便能回我以清茶,却哪知人心向来不如所料,予之蜜糖,给吾砒/霜。”
听完这一番话,罗素跟锁秋敛了笑意,齐齐沉默下来。
“那娘娘现在欲如何?”
过了许久,还是罗素先一步试探性地问了出来,不过,在问这个问题之前,罗素便已在心中暗暗决定,不管素婉的选择是什么,究竟是顺着剧情发展,抑或是想摆脱原设的命运,她都会全力去做。
但素婉只是浅浅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想挤破头去争那一份宠爱吗?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若当真走到这步,那我与她们,又有何分别呢?
我只是…只是想好好保护家人,保护好你们便够了,只要不再任人摆布,任人宰割…”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