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一天一夜,也梦魇了一天一夜。我跟月痕给锁秋洗了身子,如今她…在冰窖。”
素婉的声音中尽是不忍,也尽是无可奈何:
“月痕说,按照宫里历年规律,不论身份尊卑,年节过世之人,都会被认为是不详。
倘若身份尊贵,如是后宫娘娘,宫里便会将其尸体置于冰窖,等到开春再向外宣称其染了恶疾,不治身亡,或是伪其远行,中途失踪。
若是身份低微,如宫女太监,左右无人在意,便直接偷摸用麻袋装着扔去乱葬岗。
如今年节未过,我不知该当如何才能避免锁秋落得那般境地,所以便封了消息,将她置于冰窖…”
锁秋惧寒,惧黑,如今却要让她一个人待在冰窖那般刺骨之地…这一切都是拜白芷所赐,都是白芷…
被水银灼伤的那两根手指突然传来剧烈痛感,疼得罗素几乎要喘不过气:
“锁秋绝不会就如此死去,她白芷盼着我们死于人后,死不得其所,我便偏要让她看着,看着锁秋风光大葬!”
…
罗素一直说的那个贵人,在大年初三出宫往凤仪殿而来,身边只带了一个宫女,二人在半道便被罗素横空拦截:
“料想娘娘您会来,皇后娘娘一早便下了令,让奴婢在此侯着,一日不见,两日不见,不曾想如今当真遇上了娘娘。”
见着眼前女子看着自己眉头微皱,罗素唇角微扯出一抹浅淡得体的弧度,打了个千儿朝她行礼:
“奴婢凤仪殿月秋,见过贵妃娘娘。”
原来,罗素口中那个贵人,不是旁人,正是沈禄沈丞相之女,如今得宠的贵妃娘娘,沈月敏。
不过,听了罗素的话,沈月敏并未应答,而是眼神当中颇备深意地看着她:
“哦?此路一通凤仪殿,二至永和宫,你如何得知,本宫不是去永和宫,而是要去凤仪殿呢?”
感受到面前那目光中满载探寻,罗素只不卑不亢地朗声作答,没有丝毫躲避之色: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贵妃娘娘的心意,只是皇后娘娘怎么吩咐,奴婢便怎么做。
若皇后娘娘所说有误…”
说着,罗素转过了身子走到了一旁,让开沈月敏眼前的宽敞大道:
“奴婢自不敢阻拦娘娘,娘娘请。”
见罗素当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让开了路,沈月敏眼中倒微不可见地出现了些许讶然之色:
“罢了,今日本宫闲来无事,先去凤仪殿坐坐也并非不可。”
沈月敏说完,正预备抬脚去凤仪殿,却又被罗素拦下了动作:
“娘娘且慢,近日凤仪殿…有白事,不宜接客,故皇后娘娘委奴婢在此拦截,便是此意。
娘娘若信得过奴婢所言,便随奴婢来。”
一听“白事”二字,沈月敏的目光下意识便再次转到了罗素身上,眼中带着明显可见的惊愕。
这大约是长久期盼以来,罗素第一次真正在她面上看到如此神情,也算罕事,却不想竟是因为锁秋之死,造化弄人。
旁事暂不再提,得了沈月敏应允,罗素便走到了她身侧,受了她身边那宫女一礼,转而带着沈月敏在这宫中兜兜转转绕起圈子来。
最终,罗素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之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叫“清荷苑”,是为太上皇为一宠妃所专设,太上皇生时对她万般宠爱,为她空设六宫,荒废政务。
之后太上皇薨毙,那宠妃被太皇太后赐了杯毒酒,听说酒里装的是穿肠毒,食者需得痛苦三日才会肠穿肚烂而亡。
那宠妃生前何等风光,死时身边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再后来,宫里便有传言,说其怨气不散,在这清荷苑化为厉鬼,夜夜哭号。
清荷苑便因着这些传言荒废下来,到如今,竟沦落至一个连冷宫都不如的境地。
站在这清荷苑门前,罗素回过身看着沈月敏,也不言语,但沈月敏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竟是先一步抬脚走了进去。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宫女也被调/教得甚好,见这一幕也全不多话,只自觉地静静站到一边给她们把风。
“你避开宫中诸多耳目带本宫来此,应是有事相求,至于是为何事,我们暂且不论。
可本宫好奇,年节出白事,在这宫中可算是大罪,你竟丝毫不隐地告诉本宫,这却是为何?”
论沈月敏的聪慧,早已看出罗素这一路兜兜转转的猫腻所在,所以,跟这种聪明人讲话,罗素也不必拐弯抹角:
“其实答案很简单,只娘娘您来了,就已足为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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