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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陪伴(2 / 2)

她想:这样也好,她不再怕他,杀他的时候手也不会颤抖了。

于是她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和性格,也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两年里她找了很多机会报仇。有一次她在看电视时,萌生了在他的食物里下毒的念头。当然,她根本没有办法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找到电视里用的氰化钾一类的致命毒药。凭她有限的药理知识她只能从陈嫂的抽屉里偷几片安眠药。她知道那剂量毒不死他,但只要能让他沉睡,她就有一百种方法杀死他。

有一天晚上,她战战兢兢地捧着放了药的咖啡杯走进他的书房。韩濯晨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双眉紧锁,夹在他指间的香烟火光就快烧到他的手指他还没有察觉。

她放下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把烟头从他的指间拿开,轻烟飘乱,一根长长的残灰落在地上,摔成灰烬。

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黑瞳周围浸着血红的颜色。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下午他最信任的一个保镖死了,听说是替韩濯晨挡了一枪……

“我吵醒您了?”她小声问。

“没有。找我有事?”

“我看您累了,给您煮杯咖啡提神。”

他紧皱的眉峰舒展很多,随后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嗅了嗅,没有再喝。

“怎么不……喝?”她的双脚开始发颤,浑身都在发抖。

他放下咖啡杯,拨开她被冷汗濡湿的头发,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纤瘦的身体:“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不着。”她含混地说。

他的下颌贴着她的脸颊,光滑的肌肤没有一点胡楂,还带着丝丝暖意,贴在脸上很舒服。她感觉全身都被他的温暖气息包围,不再颤抖。

“我陪你……”

“嗯。”她又看看咖啡杯,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您不喝点咖啡吗?”

他浅笑,说了句让她的血液几乎结冰的话:“我知道你乖巧,但我从不需要安眠药。”

韩芊芜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沉静、温和。透过这种眼神,她根本无法触及他恶魔的本性。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猜不透他。

他抱她回到房间,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调亮床头的橘色台灯,再用蚕丝被将她裹紧,独留了一只手在外面。他坐在床边,将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比了比,又轻轻用手包住。他的手心好暖,暖得就像妈妈的手。

“你又长大了好多……”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长大。因为他喜欢她年少无知的样子,喜欢她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跟他说了“晚安”再去睡。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把瘦小的她丢在特大的游泳池里,让她受惊地扯着他的手臂叫“救命”。等他把她捞出来放在浴巾里,她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被眼睛里的水珠挡住视线。

每当那个时候,他会说她像个天使,纯洁无瑕的天使。她从不回答,只是眨着大大的眼睛回他一个甜笑。

其实她想告诉他——她和他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用毒药报仇的计划失败让韩芊芜明白一件事,他的味觉非常灵敏,如果下毒一定要找无色无味的才行,所以她放弃了下毒的想法。

她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在上学放学和寻找报仇方法中悄然度过,如白驹过隙,不留痕迹。某日她偶然间照镜子,在全身镜中看见自己高挑的身材、顾盼生辉的目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孩子,而是十六岁的少女了。

那天刚好是她被韩濯晨接回家的六年整,韩濯晨说要为她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尽管要开会开到晚上八点多,他还是让阿清开车接她去公司,和他一起吃晚饭。

去韩濯晨的公司的路上,韩芊芜望着车窗外一幢幢的摩天大楼发呆。人的记忆很奇怪,很多事明明没有忘记,却总需要一些“痕迹”去触发才能陷入回忆。这些年X市的变化越来越大,在这片乱花迷人眼的繁华中,她找不到一点年幼时的生活痕迹。她渐渐很少去回忆年幼的时光,也越来越少地想起穆景,而穆景也很久没有消息了。

他刚离开的两年经常会给她写信,问她过得好不好。她不想他担心,回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后来他的信越来越少,最后一封信他告诉她,他要去一个地方封闭训练,不能和外界联系,让她别着急,安心等他回来。再后来,她的脑子被各种曲谱、考试题目塞满了,仅有的一些缝隙存放的竟是韩濯晨喜欢听的音乐、每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还有他每晚回家时脸上的神情……

只在韩濯晨主动告诉她一些关于穆景的消息时,她才会想起穆景。现在穆景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她有一些期待,有一些向往,也只是有一些而已。

她正伏在车窗上发呆,阿清突然把车变道,急转向另一条路。惯性的冲力让她的额头撞在车窗上,她捂着额头移回目光,只见阿清一脸紧张,眼睛死死地盯着倒后镜。

她回头看后面,发现有两辆车很奇怪,一辆紧紧尾随着他们的车,车距已经超过安全范围,另一辆车在他们的左侧,车速极快,想要超车。但是阿清的车速更快,疾速地在车道上变道变速,就像电影里上演的飞车戏码一样。

看这情形他们是遇到麻烦了,还是很大的麻烦。可能应该说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们的车会被那两辆车撞飞,她和阿清会被撞得血肉横飞。

一瞬间恐惧好像一只巨兽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她死死抓着车顶的把手,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会让阿清分神,把车从立交桥上开下去。

忽然她眼前一晃,阿清的手机迎面摔过来,砸在她的肩膀上。

“快,给晨哥打电话。”

韩芊芜本就有些蒙了,听见阿清说“晨哥”,一时没想起是谁。

“快打啊!”

阿清急迫的声音终于让她回神,她颤抖着双手拨通韩濯晨的手机号,对方刚刚接通,她就尖声叫道:“韩……叔叔!有人开车追我们……”

韩濯晨听出事情紧急,直奔主题地问:“阿清在你身边吗?”

“他在开车。”

“你们在什么地方?”

她探头看向车窗外面,隐约看见了路牌上的字:“观林……我看不清,只看见旁边有一栋高楼,写着桥宇大厦……”

他不待她再说,急忙问:“大厦在你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她刚说完,就听见他在跟人说,“马上给于警官打电话,告诉他有人要开车撞我。我正在观林桥上,从西往东方向,车牌号是G59999。让他即刻调动附近的警力去拦截。”

她刚要说话,又听见他在电话里对其他人说:“打电话给安以风,就说有人要杀我,问问他的人有没有在桥宇大厦附近的。”

交代完后,他又问她:“芊芊,你问问阿清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她忙问阿清:“你知道追我们的都是什么人吗?”

阿清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车,摇头说:“不知道。”

她也回头细看紧追不放的车,那是辆黑色的奔驰车,风挡玻璃的颜色很深,她完全看不清车上的情况,只看见车牌号是T78956。

她只好对韩濯晨说:“他不知道。我看见是两辆黑色的奔驰车,一辆的车牌号是T78956。”

“好,我知道了。”顿了顿,韩濯晨说,“你告诉阿清,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你。”

只这一句话,韩芊芜顿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很遥远,心底某个空荡荡的位置被一种特别的感觉填满。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电话紧紧贴在耳边,似乎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哪怕是呼吸声。这样她才能有一种安全感。

她没有把韩濯晨的话告诉阿清,因为没有机会再说了。后面的车狠狠撞向他们,剧烈的撞击让她的头狠狠撞上前面的车座,手中的电话飞了出去。她忍着头痛,摸索着去找手机,忽听阿清对她大喊:“下车。”

“啊?”

她望望周围的车水马龙,有些害怕。

他的声音因焦急而变得尖锐:“他们想杀的人不是你。你快点下车,爬到旁边的桥墩上,警车很快就会到。”

后面的车启动、倒退,又撞了上来。另一辆车也调整了角度,准备撞上来。韩芊芜顾不上多想,慌乱地爬下车,爬上了旁边的桥柱。

艰难地向上攀爬的时候,她看见阿清重新启动了车子,飞速向前冲去。蓄势待发的两辆车也加速撞过去,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后,三辆车以强大的冲击力撞在一起,飞溅了一地的碎片,有车窗玻璃、有车灯……

她忘了攀爬,双手抱着石柱,整个人都呆住了。

直到她看见火苗从车上蹿出,仿佛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周围的车都疾速避让开,因为速度太快,相互撞在了一起。

她看见黑色奔驰车上分别跑下来两个人。他们仰头看看她,又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车,再看看远处疾驰而来的警车,犹豫了几秒钟,飞速奔跑离去,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韩芊芜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对着烈火燃烧的方向大喊:“阿清,阿清!”

没有人回答她。

她不停地喊,一遍一遍:“阿清,阿清……”

她真的希望他能回答她,证明他安然无恙,然而回答她的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她恨阿清,恨他杀了她的父母,以为看着阿清死去她会非常高兴。可当她亲眼看见赶来的警察从车里拖出阿清血肉模糊的身体,看着他的血不停地流、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时,她竟然流泪了。

胸口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不管她怎么努力呼吸还是喘不过气来,耳边一遍遍响起阿清对她喊:“快下车!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你!”

十几分钟后,韩濯晨来了,把她从警车里抱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怀抱非常暖,她拼命缩在他怀里,汲取他的温暖,还是冷得发颤,连声音都在颤抖:“他……死了吗?”

他没有回答她。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也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最恨的人死了,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仇恨得到宣泄的快感,相反她很难过,眼前好像没有了阳光,没有了空气,只有黑暗的旋涡卷着她下沉。

原来从她全家被韩濯晨杀死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被推进了无间地狱。就算阿清死了,就算韩濯晨也死了,她也逃离不了地狱一样的世界。

她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从前。

三天后,韩濯晨牵着她的手去参加阿清的葬礼。阿清的葬礼非常简单,只有她和韩濯晨两个人在墓碑前为他献上了一束白菊花。

韩濯晨站在墓碑前,声音低沉地说:“阿清是一个弃儿,在孤儿院长大。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大家都叫他阿清,他就叫了阿清。那时他在雷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商务会所里做保安,想多赚点钱让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特别能干,不抽烟不喝酒,更是一次不赌……雷让很欣赏他,提拔他做了会所的经理。”

他平静地说着,没有任何表情,却让她有些害怕。在她的记忆里,韩濯晨是个不会怀旧的人,可能阿清的死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他当经理的第一天请我吃饭,因为他知道是我举荐他的。他告诉我,他会一辈子记得我的恩情。他还说等他以后存够了钱,要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书……可谁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他的老婆和孩子都被火烧死了。

韩濯晨没有说下去,她也没有追问他。沉默良久之后,他才继续说:“从那之后,阿清变了,他像个疯子一样一心只想要报仇。每次我见到他,他都反反复复地说他儿子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害的。他求我帮他找到害他老婆和孩子的凶手。后来我找到了凶手。那个凶手正是我的司机。我的司机被崎野的九爷买通了,想要置安以风和雷哥于死地,刚巧被阿清的妻子无意中听到了……”

韩濯晨紧握双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看出他压抑的痛苦,拉住他的手指,紧紧地握在手里。这是她安慰他的方式,也是唯一能给他的温暖。他所描述的世界充斥着血腥、背叛,没有感情和信任的世界里,稍不留神就会引火上身。当危险来临时,为了自保,很多人选择把火引向无辜者身上。

她想象不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印记,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和无奈。

韩濯晨将她的手反握在手里,继续说道:“我以为他会恨我,他却说是他自己走错了路,害死了老婆和孩子。”

她一言不发地听着韩濯晨说,说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阿清。

“他说我对他有恩,他一辈子都会记得。后来他亲手杀了仇人的全家。动手之前我试图劝过他。我对他说:‘你也失去过亲人,应该明白祸不及妻儿的道理。’可他说这就是命,做错了事、走错了路就要付出代价。他还说一个没有亲人的孩子活着也就是在地狱里打滚,死了倒干净……”

“是啊,死了干净。”韩芊芜一时不觉,脱口而出。

韩濯晨转头看向她,似乎读懂了她的绝望,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对她说:“不,就算活在地狱里,我们也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从地狱里爬出去。”

她抬头看着他,问他:“如果爬不出去呢?”

“那就试着习惯地狱的生活吧。”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周后,韩芊芜在电视上看见新闻报道了车祸事件,说是有两个司机酒后危险驾驶,导致一人死亡,两位肇事司机已经被警察抓获,等待法庭的宣判。

那天韩濯晨坐在沙发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那暗沉的颜色就像那日的天空让人感觉窒息般压抑。

他掐灭手中的烟,仰头望着空中密布的乌云,忽然问她:“每一个我在意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我的父母、兄弟、朋友,还有那些爱过我的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低头不语,在心中回答着:因为你做过太多坏事,这是你应受的惩罚。

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是因为我做了太多错事要受到惩罚,为什么这些惩罚不是落在我身上?”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不知哪里听来的话:“也许你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你只不过是选了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韩濯晨看着她,看了很久。她从来没见他流露出那样的眼神,专注、长久地凝望着她。她被看得不知所措,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轻轻弯了弯嘴角,说:“芊芊,你长大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是的,她真的长大了。除了报仇,她也开始去思考一些事,比如像韩濯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是应该最怕警察吗?为什么他遇到攸关生命之事,最先求助的是警察,之后才是他生死相交的朋友?

难道在他的心目中,警察比朋友更值得信赖?

那一年她十六岁,懂得人间道理又不谙世事的年纪,很多事情都是想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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