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来还挺跩的伍哥吓得头都没敢抬,悄悄对几个人挥了挥手,灰溜溜地往外走去。
“等一下!”安以风叫住他,“我要活的。还有,人要是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自己看着办。”
“是!谢谢老板!”伍哥像是获得了极大的恩赦,欣喜若狂地连声说着“谢谢”,然后带着一队人开车走了。
他刚走不久,又是一连串刹车声传来,几辆车停在仓库外。
在韩芊芜的记忆中,韩濯晨永远西装笔挺,带着气度不凡的微笑,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一样。
今天她是第一次看见什么气质都没有的他——西服没有穿,湿透的衬衫只扣了中间的一颗扣子,水珠顺着头发滴下来,落进敞开的衣领里,看起来真的好狼狈。
他在她面前一点点蹲下身子,没有问她有没有事,也没问她是谁欺负她。他只是看着她,深沉的目光从她红肿的脸移到她身上残破的衣服上,还有已经遮不住大腿的裙子上。
她不想哭,不想让自己软弱得只会哭泣。她将脸转向一边,努力地仰起头,紧紧咬住还残留着血痕的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他伸手抱住了她,他的怀抱好温暖,像极了梦里爸爸的怀抱,没有恐惧,也没有伤害。
“芊芊……”
他托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埋在他的肩头上。他的肩好宽,就像能撑起天地一样。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流出来,便惊天动地!
她一边哭,一边挥着没有一点力气的拳头打着他的胸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任性。她只知道那一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也需要肩膀,需要呵护,需要有个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让她不必活得那么辛苦。
可她只能自己硬撑着,面对着杀她全家的人,努力地去接近、讨好!
哭累了也打累了,韩芊芜安静下来,韩濯晨才放开她。他托起她胀痛的脸,用手指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去。
他将她抱到仓库外的车里,对她说:“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带你走。”
她点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韩濯晨走回仓库,走到安以风面前。突然他一个干净利落的左勾拳打在安以风的脸上,安以风一动没动,原本很帅气的脸瞬间青了一片。
“居然是你的人做的,安以风,你什么意思?”
安以风用手指抹了抹嘴角的血,看了一眼手指,当着他那么多手下的面竟没还手,还极力解释说:“晨哥,我真不知道这事。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可能动你的女人?这真的是个误会!”
“你不知道?你这老板是怎么当的?自己的下属都管不了!”
“我……”
“少跟我废话,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人给你留着了。”安以风指指身后吓得脸色发紫的刀疤,说,“你说怎么办,我动手,别脏了你的手。”
“用不着!”韩濯晨向着刀疤走过去,经过一个人身边时,伸手抽出把刀,刀光一闪,一身是血的刀疤痛得像杀猪一样号叫起来,在血泊里翻滚着。
那情景,不仅仅是血腥而已……
韩濯晨擦擦脸上的血,抬脚踩在刀疤的下身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劝阻,满屋子除了惨烈的哀号什么都听不见。
看见韩濯晨将刀丢在地上,韩芊芜总算找回呼吸,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她刚松了口气,又看见他向身后的一个人伸出手,那人立刻将手里的铁棒递上去……
铁棒和刀最大的不同,就是刀会让折磨变得痛快,死亡也来得快,而铁棒会让痛苦变得沉重,被拖得永无止境。
每一下铁棒打下去,韩芊芜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看见血滴飞溅的情景。她吓得捂住脸,可还是能听见那嘶哑的呻吟……后来,连呻吟声都消失了!
她呆呆地看着一身是血的韩濯晨。他就是刚刚抱着她的那个人吗?
那个时候,他的手是那么温柔……
她紧紧抱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开始害怕了,怕有一天他发现她的目的。以他的凶残作风,他一定会把她活活打死,或者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她。
一个人还半死不活地躺在血泊里,又一个一条腿被血染红的人被拖了进来——是阿昭!
安以风走到韩濯晨身边解释说:“今天的事是阿昭故意挑拨的。”
韩濯晨丢下手里的铁棒,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缓缓在阿昭面前蹲下:“整我?你有种啊!”
“韩濯晨,你忘恩负义,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好,我今天就看你做鬼能有多厉害!”
韩濯晨刚要去拾地上的刀,外面忽然有一个人跑进来对安以风说:“老板,我看见有警车朝这边来了,估计是冲咱们来的。”
安以风冷静地看向韩濯晨,等着他开口。
韩濯晨想了想,说道:“你先带人走,剩下的事情我处理就行。”
“那好,我先走了!你放心,这三个人我会处理好。”
“你小心点。”
一伙人井然有序地朝各个方向散去,剩下几个人清理了一下现场。一切都处理好后,韩芊芜才听见警车的声音,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到了门口。
韩濯晨走出仓库,站在仓库门前等着三辆警车先后到达,十几个警察举着枪跳下车,其中有一个警察韩芊芜见过,就是于警官。
她打开车窗,听见韩濯晨用明显的讽刺口吻说:“于警官,你来得正好,这里刚好发生了一起绑架案。”
于警官看看车上的韩芊芜,又看看韩濯晨,当即明白了情况,侧身看向仓库里面,对身后的警察挥了一下手。
几个警察举着枪进入仓库查看了一番,仓库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地上的一大摊血迹。
“绑匪呢?”于警官问韩濯晨。
“看见你们来,绑匪当然要跑了,难道在这里等着被你们抓?”韩濯晨嘴角的嘲讽笑意更深,“于警官,你们区的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啊,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于警官走近,压低声音和韩濯晨说了几句话,其他警察听不见,韩芊芜却听得很清楚。
于警官说:“那也没有你的效率高,才不到两个小时,全区都让你折腾得天翻地覆,我想装聋作哑都不行……听说山田君被你堵在桑拿房里,吓得差点没得心脏病;崎野的九爷都变成植物人了,你还让人问他是不是他的人做的?你就是进不去监狱,不然你肯定得问问阿虎、阿豹兄弟俩!”
“问过了,他们说刀疤是安以风的人。”
“那安以风比你还嚣张,带了一百多人过来,就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他跟你掰了,要火并!我怎么能不来?”
有个警察走过来,于警官马上提高了声音道:“所以你现在最好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说明一下情况。”
“我会让律师跟你们联系。我现在要送芊芊去医院。”
说完韩濯晨坐上车,带着韩芊芜离开了。
韩濯晨没送她去医院,不想她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他请了一位女医生来家里给她看伤势。那个身材姣好、很有气质的女医生把她的全身都检查了一遍,就连最隐私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检查完后,女医生走出了房间。
韩芊芜听见医生在门口说:“没什么大伤,都是些瘀青和红肿,涂点药就没事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女医生的声音又传来:“没有被性侵犯。”
“谢谢!”韩濯晨的声音响起,“送吕医生回去。”
韩芊芜正想换上睡衣休息,韩濯晨推开门,拿着药箱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他将她匆忙间盖上的被子拿开,将她穿了一半的睡衣脱了下来。
他在她身上的瘀青处涂上冰凉的药膏,动作越来越慢,后来干脆停下来,眼光看向别处。过了好久他才转回来,继续帮她上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微微泛红。
很久很久,他才涂完药,用被子将她的身体包紧。
“你睡会儿吧。”他将灯光调暗,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
她缩在被子里,紧紧闭上眼睛,逼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可身边还是有一种很强的存在感。她悄悄睁开眼睛,看见他正轻轻走向床边的沙发椅,坐了上去。
她感觉心里忽然安稳了很多,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心绪安稳了,困意顿生,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但是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刚刚睡沉,梦境里就出现了白天发生的场景,刀疤抓着她的手将她按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她拼命挣扎,却丝毫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不要!救我……”她吓得尖叫着坐起。看见熟悉的房间,她才知道这又是一场噩梦。
“芊芊,又做噩梦了?”韩濯晨立刻坐到她身边,搂着她颤抖的双肩,声音温柔得完全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我……”这一刻,强烈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她什么都顾不上想,本能地将身体紧紧缩在他的怀中寻求安全感。
他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恐惧在他温柔的拥抱中慢慢平复,许多记忆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发生过的事情会成为过去,不会重来,但刻在记忆中的场景是永久存在的,刀疤狰狞的面容会永远留在她的噩梦中,一如韩濯晨嘴角那抹残酷的微笑,再难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她轻轻地推开他,从他的怀抱中抽身离去。她很想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只是很想而已。
韩濯晨将枕头垫高,扶着她靠在床头,自责地说:“芊芊,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淡白的月光从透明的纱帘中穿过来,隐约映出了他眼中的心疼和愧疚。
她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漆黑的夜晚,她又想起小时候怕黑睡不着,她的爸爸坐在床边给她讲童话故事,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都是美丽的城堡和勇敢的王子。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童话故事了。
“我想听故事,我想听灰姑娘的故事。”她小声说。
“灰姑娘?”他沉默了一下,问她,“灰姑娘是不是后来变成白雪公主了?”
“不是,灰姑娘后来嫁给王子了,因为王子用水晶鞋找到了她。”
“哪个王子?白马王子还是青蛙王子?”
她顿觉心口疼,没力气向他解释:“您能不能随便讲点什么?”
其实他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世界安静,别让她去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想听什么?”
“好听的故事,或者你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
昏暗的灯光下,她似乎看见他眼底难以言喻的苦楚。她仔细看着他的眼,漆黑的眸深邃似海,里面隐藏着望不到边际的痛与伤。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话?”
“不是!”他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每一下呼吸都在她的手指上交替着冷与热的气息。
她原本对他讲故事的能力没抱任何希望,没想到他为她讲了一段演绎在血腥下的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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