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韩芊芜被带上飞机,飞到了青藏高原。在苍茫的雪山下,碧水蓝天,天际一片辽阔。原来这个世界这样美好,让她忘记了那一场绑架,甚至忘记了家破人亡的痛苦。
她和韩濯晨在西藏度过了一周时间,那是她最轻松的一段时光。藏地居民质朴的热情让她很感动,也让她相信这个世界的人大多是友好、善良的。
回到X市后,韩芊芜的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好,可以回学校上学了。去学校的路上,她已经做好被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心理准备,可到了学校大家只是问问她的病好了没有,似乎完全不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
下课时,她遇到在学校走廊里徘徊的岳磊。她刚要跟他说话,他就像没看见她一般低着头绕着她走开。
“岳磊,你等等。”
他站住:“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谢谢你没和人说我被绑架的事。”
“你不用谢我,是你的家人不让我说的。”他犹豫了一下说,“你家里的人好像很厉害,我只记得绑匪脸上有条刀疤,他们就能查出是谁。”
“凑巧认识。”
他将手放在口袋里,好像想拿出什么东西,最后还是没拿出来:“你叔叔让我以后都不要接近你,所以……”
“哦。”她顿悟,微笑着向他鞠了个躬,“对不起!希望我叔叔没吓到你。”
“没有。”他虽然如此说,声音里却透着尚未平息的心悸。
她无奈地轻叹,转身走向教室。
“韩芊芜——”
她听见岳磊叫她的名字,没有答应。因为她太了解韩濯晨的性格了,他不喜欢有人接近她,便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唉!他总是这样,她早已习惯了。
她继续上学,和以前一样生活,直到冬天过去,绑架的阴影在她心中渐渐平淡,只是偶尔做噩梦,梦中还是会出现那条狰狞的刀疤。她被噩梦惊醒,睁大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忽然她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急忙躺好,紧紧地闭上眼睛。和以往一样,韩濯晨走进她的房间,走到床前,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旋暗台灯,接着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只是似有若无的一下碰触,却牵动她身上数万条神经,令她的全身都处于麻痹中。她紧紧抓着被子,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听见关门声,韩芊芜才猛地坐起身,努力地呼吸,努力地捶着沉闷的胸口。她对自己说,这是他给她的晚安吻,言情上写的情人之吻不是这样,是有唇舌辗转纠缠的。
可是,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噩梦的惊吓远不及他临别时的一个吻让她慌乱,毕竟梦中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而这个吻似乎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清晨,被吓得半夜无眠的韩芊芜故意磨磨蹭蹭,很晚才下楼,就是希望不要看见韩濯晨。没想到韩濯晨已经吃完早饭,却没有离开,坐在桌边看报纸。
她悄悄下楼,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安静地吃着早饭。
韩濯晨一直在看报纸,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可她刚刚吃饱放下筷子,他便问道:“吃饱了吗?”
“嗯。”
“你过来看这个。”他对她勾勾手,让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她不敢违抗,乖乖地坐过去。
韩濯晨拿着刚刚看的那张报纸给她看,像个小孩子展示他刚发现的新鲜事物:“今晚有一场国外的知名钢琴家的演出,我带你去听好不好?”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岁月好像特别厚待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让他从年少气盛的少年蜕变成沉稳内敛的男人,除了让他懂得对女人柔声细语地体贴。
“芊芊,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不想去听演奏会吗?”
“不是。”她轻轻摇头,“我只是在想,你最近这么忙,怎么有空陪我?”
“因为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努力回忆今天是几号,因为太努力,没有留意到韩濯晨在缓缓靠近。他的唇一点点靠近,声音消失在她的唇边。他居然在吻她,而她太专注于等待他的答案,忘记了躲避!
貌似他给过她很长的时间让她躲避,她没有珍惜!
“老板。”一个保镖的声音及时传来,打断了这暧昧的亲吻,否则她实在没法想象韩濯晨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什么事?”韩濯晨叫住匆忙转身往门外走的保安,“说吧!”
“呃……”保安有些尴尬地看看韩芊芜,又看看韩濯晨,好久才想起自己想说什么,“伯来公司的陈总想见见您,在门外等您……”
他抬头看看韩濯晨的脸色,立刻说:“对不起,我这就让他走。”
“嗯,让他明天去公司见我吧。”
“是!”保安出去的时候,长长地松了口气,暗自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也难怪他吓成这样,他刚来韩濯晨家里工作两个月,平时总听见大家称呼韩芊芜为“小姐”。可能还没人告诉他她是陈嫂的养女,所以他想当然地以为她是韩濯晨的女儿。
韩芊芜偷偷舔舔双唇,上面还残留着特殊的麻和痒。如果昨晚那个吻她可以理解成是晚安吻,今天这个她还能自欺地以为是早安吻吗?
韩芊芜在迷茫中时,他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你跟我来,我送你一件礼物。”
他将她带到他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个衣架,挂着一件银色的绸缎礼服,礼服下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开门的一瞬间,韩芊芜愣在了那里。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她十八岁了,身体已经发育成熟。平日里她都只穿着校服和一些休闲服装,连睡衣都是印满草莓的粉红色棉柔质地,也从未穿过高跟鞋。
“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韩濯晨温柔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十八岁了。
她仰起头,在淡黄色月光下,韩濯晨看起来那么平和朦胧,就像是几年前的那个午夜。
那天她也是这样赤着脚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妈妈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会在天上看着想见的人。她站在院子里,因为怕他们看不清楚她。
韩濯晨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怔了一下,慢慢走向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院子里?”
院子里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肩上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很疼,颤声说:“您……流血了……”
“没关系。”
他牵着她的手走回房子,伸手摸摸她冰冷的脚,用大手包住,皱着眉说:“以后不要光着脚到处走,会生病的。”
“哦!”她感受着脚心传来的温暖,差一点就哭出来,忙努力咬牙忍住。
她记得小时候每次这样到处跑妈妈都会骂她,说她把脚都弄脏了,晚上不许上床睡觉。
现在她想听妈妈骂她都没机会了。
他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研究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不明白那么多伤口怎么没一个能要他的命?
她如果有机会刺他一刀,是不是也只会留下一点伤痕而已?
“芊芊,你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生日?”她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地点头,“记得。”
“什么时候过生日?”
她低下头,手指跟手指缠绕着,说:“今天……”
“今天?”他沉默了一下,摸摸她的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什么都不要!”
虽然这么说,当她看见他带着伤去买了一个天使图案的生日蛋糕还插上了七彩的蜡烛时,还是哭了。
她不是难过,是心里酸得麻痹。
那是她第一次不希望他是她的仇人,也是第一次在心里许下生日愿望:“我希望韩濯晨不是我的仇人!”
之后的每一个生日,她都会在心里偷偷许下这个愿望。她也知道这不会实现,没办法,找不到其他的愿望可以许。
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再细算时间,她才恍然发现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快,一转眼她已经在韩濯晨身边待了七年。
“芊芊,过了今天你就十八岁了。”韩濯晨说,“今晚为了庆祝你长大成人,我带你去听音乐会。”
韩芊芜望着他,淡眉微蹙。他似很期盼她能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却微微闪烁,最后她别开脸去。韩濯晨无所谓地笑了笑,指了指礼服对她说道:“今晚你穿这件礼服。”
韩濯晨离开后,韩芊芜拿出了刚才他指定的那件礼服。那是一件银灰色的雪缎长裙,质感十分好,细密的缎子映着灯光透出华丽的光泽,肩部精致的设计让绸缎发挥出了极致的魅力。她穿上后站在镜子面前,不禁细细打量自己。
镜中的人肌肤雪白,身段修长,合体的剪裁让丝绸包裹着她优美的曲线一路蔓延,脖颈处的圆环设计让她露出了纤细的手臂和莹润的肩膀,丰满适中的胸型让这件衣服在她身上更显韵味。韩芊芜看着这个陌生的自己,想象着一会儿要这样出现在韩濯晨面前,居然有一些愉悦和期待。
她在衣橱里又找了一件同色系的雪纺披风披在肩上,走到门前,再开门的时候,韩濯晨也换了一身衣服。他穿了一件正式的礼服,虽然是款式简单的浅灰色西装、白色的衬衫,但是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风姿。韩芊芜不禁哑然,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她第一次以看一个男人的眼光打量他,目光竟然不受自己控制。
而韩濯晨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明显一滞,转而变得炙热,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富魅力的微笑。
那晚韩濯晨带她去听了一场音乐会。音乐会结束后,他带她来了海边,让那些与他形影不离的人都在车上等着,不要跟过来。
她脱下鞋子,赤着脚站在细腻的沙滩上,每一步脚印都会很快被海水卷去,连同她脚下的细沙……月色冰凉,不知不觉寒意上身。韩芊芜穿着单薄,有些瑟瑟发抖,却不想回去。
她想起刚刚的旋律,那钢琴曲最初就像这浪花,在喧嚣和霓虹中独守着静谧,后来狂风卷起波涛汹涌的巨浪,摧毁了一切。这大概也是她的命运吧!
韩濯晨这种男人就像是水,平静的时候让她觉得温柔,流淌的时候让她琢磨不定,汹涌的时候又足以摧毁和吞噬一切。也正因为如此,他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平和、内敛还是爆发,都会让一直在他身边的她有种被溺死的感觉,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无影无形的水中一点点沉沦。
一件带着余温的西装披在她身上,帮她驱走秋风的凄冷。她还沉浸在回忆中,他的手用力一拉,她脚下一滑,身体不知怎么跌进了他的怀抱里。她想自己站稳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将她牢牢困定在他的世界里。
“芊芊!”他的手搂得更紧了。他的眼神染着海浪的金色,渐渐迷离、蒙眬……
因为有了两次反应迟缓的教训,她这次快速别过脸,非常及时地避过了他的唇。
也许她年幼无知,但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他们之间不可以产生爱情,他们之间只能有恨。
“叔叔!”
她很希望她的称呼能唤起他的良知,他却冷冷地回了她一句:“我不是!”
她感觉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心中一惊,大叫:“可在我心里你是!我一直当你是叔叔,是我的长辈!”
囚禁她的手臂骤然一松,她总算重获自由。她毫不犹豫地逃到安全距离外,心还在因为受惊过度而狂跳不已。
因为心跳太快,思维也跟着变得愚钝,她努力思考了好久才想起一句废话:“我记得你说过,你给小景八年的时间,如果他能让你满意,你会把他最想要的东西送给他……”
他看着她,迷蒙的眼神似结上了万丈寒冰:“你在等他?”
“是!”她转过脸,不愿看他失落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穆景,只是觉得她答应了要等他回来,她就应该等。等他回来了,她也悄悄期盼着长大归来的穆景有能力帮她报仇。
有时候她还会梦见穆景变成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杀了恶魔,救走了公主。
因为这个梦想式的期盼,穆景在她的等待里穿上了华丽的金色盔甲,变得格外美好!
她对自己说,公主爱的人是王子,不是魔鬼。
“芊芊。”他想牵她的手,被她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你还小,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懂。”
“我懂!”
她怎么会不懂?言情她虽然看得不多,也跟着同桌看了几十本。那里面的男人喜欢用接吻表达爱意,一般情况下女人都会被吻得意乱情迷,把身体交给他。
所以她才怕,怕自己意乱情迷,怕自己交出不该交出的东西!
“不管你到底懂不懂。”他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扯到他面前,“你记住一件事,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多久都可以,但我绝对不会让你跟景在一起,你最好早点忘记他……因为你是我的!”
因为你是我的!
从此,她的噩梦中又多了一句很可怕的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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