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包厢里又传来安以风的声音:“你们怎么坐外面,没进去玩呢?”
“杨哥一进来就看上这跳舞的小妞了!”一个有些瘦小的男人对着那个中年男人干笑几声,一脸猥琐的样子。
“杨哥喜欢?没问题!”安以风对旁边的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服务员马上点了点头,退到后面去。
安以风笑着坐下:“你别着急,她换了衣服马上就来……保证陪好你。”
接着就是那几个人肆无忌惮的笑声,笑得韩芊芜心惊肉跳的。
韩芊芜压低声音说:“秋姐,还好今天跳舞的不是你,不然就惨了。”
“是啊,这些人得罪不起的。”小秋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流连在安以风挺拔的身体上。
“他们很厉害吗?”
“以前雷氏最风光的时候,他们都是雷氏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得上是很风光了。后来雷让死了,雷氏集团倒了,他们几个就回家养老了。你没看安以风都给他们几分面子?”
“雷让?”提起这个人,韩芊芜忽然想起韩濯晨之前痛苦的表情,忍不住问,“秋姐,你知不知道雷让是怎么死的?”
“哦,听说过一点。那时候X市最大的两个犯罪组织是雷氏集团和崎野帮,原本他们相安无事,后来不知为什么结了仇打得不可开交!结果雷让被人出卖,活活被打死,从楼上扔下来,他的老婆还被人……后来也自杀了!唉!那些帮会的老大尽管曾经呼风唤雨,最后哪个不是惨烈收场?真希望我的偶像能吉人天相,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小秋姐,那你知道是谁出卖了雷让吗?”韩芊芜问。
小秋压低声音说:“很多人说是韩濯晨做的。”
“韩……”韩芊芜差点惊叫出来,还好及时捂住嘴,“真的吗?”
“韩濯晨以前就是个小混混,跟着雷让才混出名堂的。雷让很看重他,本来两个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闹掰了,雷让见了韩濯晨连话都不说。有一次韩濯晨和雷让在酒楼偶然遇见,韩濯晨去敬酒,他当时就拿酒泼了韩濯晨一脸。还有,很多人说雷让临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喊的是:‘韩濯晨,你忘恩负义,枉我当你是兄弟,你会有报应的,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不会吧?是不是有人胡说的?”她相信韩濯晨那天的伤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都是些传闻,谁知道真的假的?还有人说,雷让被打死的时候韩濯晨就在楼下,但是被警察抓了。警察用两个手铐把他铐在警车上,他还发疯一样要上楼,手腕都磨破了,手铐上都是血。他后来都给警察跪下了,求警察让他打个电话,警察也没让他打……”
尽管残酷,尽管凄凉,听起来这个版本比较接近事实。
而那个警察大概就是于警官吧。
韩芊芜想了想又问:“那韩濯晨有没有坐过牢?”
“被关了一段时间,又因为证据不足放了。韩濯晨被关的那段时间,外面相当乱,动不动就有人横尸街头,还有人在商场里就被砍得血肉模糊,据说都是雷氏集团的人在为雷让报仇。警方抓了好多人,有雷氏集团的,也有崎野的,两边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都没什么人了。韩濯晨和安以风能逃过这一劫,是因为他们一个被收押着,一个出境了。”
“他们可真是聪明人。”
“说得是啊!最后两方都垮了,安以风回来坐收渔利,韩濯晨把雷氏账上的钱取出来做了生意,两个人一黑一白,配合得天衣无缝!”
韩芊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韩濯晨对于警官说过的一句话:“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见过安以风杀人,真的没见过。”或许韩濯晨说的是实话。他们这样的聪明人,是不需要亲手杀人的。就像韩濯晨杀她全家的时候,除了在她家里吸了根烟,什么都没有做……
深深吸了口气,韩芊芜压下心中沉重的钝痛,又问:“秋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在这里干活,连老板的成功史都不知道,怎么混啊?”
“老板?”韩芊芜震惊得几乎跳起来,“韩濯晨是这里的老板?”
“是啊!可惜他不常来,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下回他再来一定叫你,帅得要命啊!”
“不用了,谢谢!”她才不想见,躲还来不及呢。
见安以风跟那些人聊得相当投机,韩芊芜打算伺机逃跑。谁知她刚站起来,门外就进来一个人,身后也跟着一堆保镖。
韩芊芜第一个反应就是躲到包厢的最里面,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
“是韩濯晨啊!芊芊!你今天实在太幸运啦!”
是不幸!要是被韩濯晨知道她逃课跑来这种地方,他还不废了她?
她想到他发火时恐怖的样子,又往角落里蹭了蹭,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还好这里是半包厢式的装修风格,有水晶珠帘隔开,能稍稍遮挡点视线。
这边灯光较暗,他应该看不见她——她自我安慰道。
“你看见没,帅不帅?!唉,他的气质真是与众不同。你看看他多有魅力……自信又不失内敛,洒脱又不失沉稳,优雅又不失霸气……”
“嘘!秋姐,小声点。”也不知道小秋什么眼神,怎么她天天看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这面子也太大了,来捧你的场都得等你大驾光临。”杨哥一副愤懑的口气对向他们走过去的韩濯晨说。
韩濯晨刚要开口,安以风抢先说:“你知足吧,这就是你们来了他赏个脸。我约他不知多少次,他每次都说同样一句话:‘离我远点,还嫌给我惹的麻烦少吗?’”
“我说错了吗?”韩濯晨踹开安以风搭在桌子上的脚,从中间走过去,坐在安以风旁边,“早让你收敛点,你就是不听,前阵子又被警察盯上了。”
“我还不够收敛?自从上次刀疤惹到你,我天天教育手下要遵纪守法,不要为非作歹伤害无辜。我就差没把他们送进监狱好好改造了。现在我的手下去收账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着老人和孩子。这么下去我还开什么财务公司,去开银行算了。”
韩濯晨赞同地拍拍他的肩膀:“开银行这个想法不错。”
“是吗?”
“是啊!”
众人皆笑了,安以风笑了,韩濯晨也笑了,那是一种极少出现在韩濯晨脸上的轻松愉悦的笑容。
他们正说笑着,台上那个身材妖娆的女孩儿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竟比小秋还美艳性感几分。
中年发福的杨哥立刻指指韩濯晨身边:“坐这里,替晨哥松松骨、解解乏。”
女孩子顿时笑逐颜开,娇笑着坐过去搂住韩濯晨的手臂。
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从他的肩膀捏到手臂,根本不是按摩,而是抚摸……
韩芊芜低头喝了口饮料。
今天的柠檬汁好像比平日浓了很多,酸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偷偷再看了一眼,觉得那女人比她漂亮好多,莫名地有点嫉妒。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跟素不相识的男人就能这么亲昵……”她跟韩濯晨朝夕相处,从来没这么摸过他的手臂。
小秋根本没理会她说什么,托着香腮一脸神往地望着那边:“唉!为什么今天跳舞的不是我呢?”
韩芊芜一时愤慨,又喝了一大口饮料,太酸了!
她决定以后改喝蜜桃汁!
“不用了!”韩濯晨抽出手臂,指指对面的沙发冰冷地说,“坐那边去!”
女孩儿撇撇嘴,有点不情愿地挪了过去,坐在杨哥身边。
杨哥观察了一下韩濯晨的神色,满脸不解地问:“怎么?你今天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没有。”
安以风邪气地朝几个有点茫然的人笑笑:“你们不知道,晨哥最近改吃素了,在家摆了个‘花瓶’天天观赏。”
“不是吧?”
“真的只观赏啊?”几个人的表情像是听到一件惊天奇闻。
“……”韩濯晨瞪了一眼安以风,没回答。
安以风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你们懂什么,人家在谈感情!”
“谈感情?!”几个人对望一眼,开始狂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韩濯晨也不说话,由着他们笑。
安以风凑近他,给韩濯晨倒了杯酒:“我服了!你三十几岁的人了……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谈感情,她懂吗?”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十几岁?!”几个人笑得特夸张,有个人甚至笑得直捂肚子。
“很好笑吗?”韩濯晨脱下身上的西装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几个人马上收敛了笑声,忙低头倒酒。
安以风强忍着笑意靠在韩濯晨的肩膀上:“你那小情人到底哪里好啊?身子骨那么单薄,能有什么手感……”
“你再胡思乱想一下试试看!”
“想想都不行,你是真动心了??”安以风的声音虽然小了些,韩芊芜集中精力去听还是能听见他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大义凛然地跟我说,‘动了感情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感情,我们玩不起的。’”
韩濯晨端起酒杯,望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嘴边泛起令人沉醉的笑意:“那时候我还没遇见她。”
“我当初就为你这句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做得可真绝,比你小那么多的女孩都敢下手!”安以风倒了杯酒,端起来,“说说看,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濯晨轻轻扬了扬眉,望向门口,挑起嘴角:“咦,那不是司徒淳吗?”
安以风猛然回头,手里的酒杯一晃,酒洒了他一身。
当他看见门口空无一人时,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韩濯晨:“你……”
“这就是原因!”韩濯晨说,“我不想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
安以风愣了很久,才继续说:“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她懂感情吗?你跟她谈情说爱不累吗?!”
韩濯晨沉默了,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良久他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累。没办法,谁让我喜欢的人只有十几岁。”
听见这句话,韩芊芜的心跳顿时漏跳一拍,她竟觉得心脏莫名地抽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很疼,又很舒服。
莫名地,她的脑子里骤然冒出一句相似的话——累,没办法,谁让我爱的人就是他……
她爱他?!她握着杯子的手开始发抖,她这是疯了吗?她怎么会爱上他?不可以,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她谁都可以爱,唯独不能爱他!
“芊芊!”
听见小秋很有穿透力的叫声,韩芊芜一惊,手里的饮料差点洒了。
“秋姐,你小点声!”韩芊芜忙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被韩濯晨发现。
“怎么啦?”小秋的声音稍微小了点,穿透力却丝毫没有减弱,引得周围客人行注目礼。
“嘘!”韩芊芜偷偷指指韩濯晨和安以风所坐的位置,压低声音说,“让他们看见我我就惨了!”
“为什么?”
“因为韩濯晨就是我跟你说的‘禽兽大叔’……”
“你说你那个禽兽不如的叔叔就是韩濯晨?!”小秋完全受惊了,声音的分贝也不由得增加几分。
韩芊芜看着小秋惊讶的脸,默默祈求韩濯晨千万别听见……
“芊芊?”这声略带惊讶的呼唤来自韩濯晨。
韩芊芜无奈地捂脸,看来神明们没有听见她的祈求。
在众人的疑惑和安以风兴致盎然的笑声中,韩濯晨站起身走向韩芊芜,一边走还一边仔细打量着她对面的小秋,包括小秋那一身袒胸露背性感撩人的装扮。
“有空再聊啊!”小秋瞬间消失了,速度快得让人惊叹。
韩濯晨坐在小秋原来的位置上,低头看着手表:“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是上课时间。”
韩芊芜沉默,低头喝饮料。
每次他一靠近,她就觉得自己周围空气的压强都降低了,连喘气都困难。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韩濯晨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韩芊芜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慵懒地靠在软椅的靠背上,慢慢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脸色也不是特别难看。
面对这样的他,再回味一下小秋对他的评价,韩芊芜开始有点认同——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帅,帅得让人心惊胆战。
纵然心中的惊慌翻江倒海而来,她面上仍不动声色,低头继续沉默。
“禽兽不如……你就是这么形容我的?”
韩芊芜被饮料呛到,强忍着没咳出声,柠檬水钻进鼻腔,痛得鼻子好像都不是她的了。
她发誓,下次喝蜜桃汁!
她悄悄抬眼,再看他的表情,他居然在微笑。
根据她多年来的经验,如果他的嘴角泛起这种微笑就是代表——她死定了!
她观察了一下门的方向,刚想逃走,韩濯晨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说:“看来我今天该教教你‘禽兽不如’怎么解释。”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
“不麻烦!”他一用力,将她拉回到了怀中。
她刚要喊救命,忽然听见有人问:“这女孩是谁?”
“他的干女儿!”安以风给了个特暧昧的答案。
“哦!干女儿……干女儿……”
在几个人的笑声里,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偷偷议论,就是没人见义勇为,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来她等着他们见义勇为,不如省点力气跟韩濯晨求饶更明智一点。
“我错了!”韩芊芜扯扯他的袖子,对他眨眨眼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有人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却有一双会欺骗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而且水汪汪的,即使不哭的时候里面都像是含着泪,楚楚可怜。每当她眼神里流露出哀求的时候,噙着迷雾的眼睛里都是无助、委屈,连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去怜惜。
看见韩濯晨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韩芊芜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她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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