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玉溪卷烟厂很多人并不理解褚时健的行为,他们觉得原有的厂房已属一流,为什么还要投那么多钱另外建设新工厂呢?
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褚时健说:“过去烟草工业的辉煌并不在云南,而在河南,河南烟草辉煌了十年就落伍了,云南烟草已经辉煌十年,能否继续辉煌下去?赶在我们有优势、有能力的时候把装备搞到世界一流,是为我们今后在中国乃至世界保持领先地位打基础。”
褚时健的话表现出了技术追求没有止境的倾向,他和手下的人说:“哪一年哪一天我们停止了科技进步,哪一年哪一天我们就为自己的生存埋下了危机。”
“视今天为落后”是褚时健为玉溪卷烟厂定下来的精神信条,他在言行中也践行着这一信条。
“关索坝计划”早在1992年之前就在褚时健脑海中开始构建了。但计划正准备实施的时候,新的麻烦又来了。褚时健一生总在和各种麻烦打交道,解决这些麻烦所花费的精力,比他真正投在工作上的要多得多。
这一次的情况是这样的:为了防止投资过热,国家又出台了两条新规定:一条限制了外汇使用额度;一条禁止了银行给企业的建设性贷款。
玉溪卷烟厂不缺外汇,他们每年从创汇分成中能分到很多;他们更不缺钱,存在银行的钱都快堆不下了。但现在,国家不允许你花这些钱,哪怕钱是你的。
愁眉不展之际,时任中共中央*****、国务院常务副总理的***来云南玉溪卷烟厂视察,褚时健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请***帮这个忙。他们讨论了一些“过热”投资,褚时健认为只要有市场,投资有效益,就不能算“过热”。***似乎同意他的看法,然后他抛出了他的问题,请这位熟悉经济运行的副总理帮他解决困扰他的外汇指标问题。
***问:“你们有外汇吗?”
“有,用不完。”
“那配套有人民币吗?”
“有,更用不完。”
***当场答应褚时健帮他协调外汇额度。
但他还是不忘问褚时健一句:“这个投资完成后你的税利能增加多少?”副总理显然很关心税收问题。
褚时健笑着说:“您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这个改造完成以后,中央财政一年最少增加30亿。”
***听了有点儿吃惊,对褚时健说:“老褚你别吹牛。”
褚时健告诉他:“我跟同行都不会乱说,何况跟您?等到改造完成后,您可以问问财政部这笔钱拿到没有。”
***知道,作为全中国排名第二位的税利大户,褚时健当然不会随便吹牛,他也许是想刺激一下褚时健吧。事实上,随后几年,玉溪卷烟厂税利的增长远远超过了褚时健的承诺,从1992年的52.39亿元,到1993年87.7亿元,1994年时达到了146.79亿元。
当关索坝工程改造完成后,褚时健还不忘提醒***手下的工作人员:“请朱总理注意一下老褚的承诺是否兑现了。”其实,这个提醒完全是多余的,在关索坝改造投产的第一年,玉溪卷烟厂上交的税利就已经位列当时中国所有工业企业的第二位,到1996年便一举超过了排在前面的大庆油田,排到了税利第一位。朱总理当然会知道谁交的税最多。
受到隆重接待的国际大买家
1993年6月,玉溪卷烟厂完成了工程建设的设计、招标工作,准备破土动工。
在得到玉溪卷烟厂关索坝改造工程的消息后,那些烟草设备制造的国际巨头自然是闻风而动,争相向玉溪卷烟厂推销他们最新的设备。
褚时健决定带领技术团队飞往欧洲进行设备引进的最后考察,他们在1994年4月10日离开昆明,转中国香港飞往法兰克福。
在欧洲的两周时间里,褚时健马不停蹄地穿梭于法兰克福、汉堡、纽伦堡、不来梅、阿姆斯特丹、巴黎和伦敦等城市,考察了欧洲最重要的几家设备制造商,着重看了它们最新的产品。
他在欧洲享受到了帝王般的接待。对于欧洲的这些制造商来说,玉溪卷烟厂的快速崛起让他们感到非常吃惊:短短十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厂变成了行业内世界前三的企业巨头,并且前所未有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购买了他们这么多产品。几大制造商都是总裁或董事长亲自出马,在机场等候。在德国豪尼公司,董事长叶力沙笑称对褚时健“无秘密可言”,带他参观他希望看到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还处于设计阶段的产品。在英国莫林斯公司,褚时健看到了一款不错的新玩意儿,他认为值得引进,但又担心在新厂房安装有一定困难,莫林斯公司的总裁索山马上承诺:“不要紧,我们负责安装。”说完迅速让人拿来安装图纸,并在半小时内让工作人员先后两次制作安装图纸,直到褚时健一行人满意为止。在巴黎,意大利GD公司总裁马蒂斯已经等在戴高乐机场,而同时在那里等待的还有法国德古费勒公司的总裁。
褚时健的欧洲之行在高效率的工作节奏中结束,两周时间走访了欧洲最顶尖的几家设备制造商,并实地考察了这些设备的运行情况,他差不多购齐了20亿元的设备,这绝对是烟草世界的第一大采购。
他同时考察了欧洲的那些花园式工厂,他提醒随行的副总工程师李穗明,玉溪卷烟厂新建的厂区一定要学习人家。
关索坝为证
1994年5月26日,关索坝打下了第一根桩。
这地方原本是一个小山沟,褚时健决定把这个长1.3千米、宽500米的地方填平,作为玉溪卷烟厂的新厂区。
有记者问他:“为什么把厂址选在施工难度大的山里,而不是平坝的工业开发区?”
褚时健回答说:“我是农民出身,知道土地对农民的重要性。中国基本上是一个农业国,地少人多,良田对农民来说太重要了。我们宁可多投5000万削山填沟,也要为后代子孙多留点儿好地。”
年轻的工程总指挥李穗明指挥着4000多人的队伍在工地上苦战,十四冶建设集团集中了全部重型机械,这个工程需要处理300万土方,建筑面积24万平方米。这里会聚了数百位国外的专业技术人员,他们和4000多名中国建筑工人一起,日夜奋战在这块工地上。
关索坝工程建成后,这里将出现两条世界上最大的制丝生产线,每小时生产24吨;这里将会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卷烟机,每分钟生产600包;这里将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自动封箱系统;这里还将会有采用计算机控制的物流自动线、高架自动仓库,实现从烟叶进厂到装箱入库的全线自动化……
褚时健说:“我管总体把握,放手让小穗明干。”于是,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挑起了数十亿高技术含量的技改工程的重担。
这个年轻的总指挥并没有让褚时健失望。
工程原计划在1998年竣工,但随着工期的不断提前,竣工时间不断更改:1997年、1996年,最后,仅用时一年零九个月,24万平方米的厂房全部完成;1995年8月第一条制丝线投入生产;1996年3月,主要车间在不停产的情况下完成了搬迁调试,6月,新厂区全面投入生产,年产量可达200万箱,并从设备、原料、人员上保证了1998年达到年产量250万箱的目标,待德国进口的膨胀丝生产线完成后,生产规模可达每年300万箱,赶超菲利普·莫里斯公司350万的年产量已经指日可待。
不过,这中间也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在关索坝工程热火朝天地进行之际,国家计委对这个工程进行了干预。他们拿出一个十几年前的老文件对褚时健说:“你们这是在搞违规建设,必须停下来。”褚时健回忆说:“这个老文件规定,技术改造不能超过原资产的30%,而我们超过了原来资产的若干倍,我们原来的设备价值几个亿,这一回投资是好几十亿元。”
褚时健一下子就蒙了。这个项目一直是按国家规定进行立项、审批的,他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文件。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找国家有关领导。这一回,他找的是国务院分管国家计委的副总理邹家华。由于办公室人来人往,无法静下来沟通,褚时健选择在晚上到邹家华家拜访。他很小心地把握着话题,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谈到了玉溪卷烟厂目前的发展态势、上缴税款、战略规划及可见的远景,邹家华听得入了迷,对褚时健大加赞赏。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向这位温和的副总理道出:“这回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褚时健道出了关索坝工程的全部原委,并告诉邹家华,实在是产品供不应求了才考虑搞这么大的建设工程。邹家华乐呵呵地反问他:“就这事儿吗?”
过了几天,国务院有关部门组织联合工作组来到玉溪,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总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步步惊心,褚时健在玉溪卷烟厂十几年的岁月向来如此。可以说,这是变革者的宿命,或者是他们和这个世界的相处方式。
褚时健说:“在新的生产线投产后,世界备大烟草商都派人到这里来参观,他们的结论是:玉溪卷烟厂已经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卷烟厂,即使和美国的菲利普·莫里斯公司相比,也只有超越的地方,没有不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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