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愉胆小怕事,一进宫便找了同为贵人的陈雪惠当好友,以为能够相互扶持,也就多分把握,谁知这陈雪惠口出妄言,屡次不改,反倒徒增祸患。
萧逸笙不想同她多说话:“你运气好,未说出什么话来,朕姑且饶你一回,回去禁足一月,抄写《女四书》好好思过。”
林欢愉谢了恩,头也不敢抬,埋着头走远。
萧逸笙又难以避免想起了晚歌。像陈雪惠这般的人,晚歌惩处也非胡来,相反,晚歌太过心软,叫这陈雪惠根本为放在心上,甚至杖责后一日之内还能够出来作妖。
可他却以为晚歌在随意惩戒宫妃,觉得晚歌这样会太过树敌,还去告诫她...
他对晚歌的不信任,事事俱显,晚歌又怎会不寒心。
萧逸笙缓步走近殿内,金铃正在追着姜绛卿跑:“娘娘!娘娘您先把药喝了再玩儿呀!”
姜绛卿笑若孩提,提着裙摆一直跑:“你追不到我!”
她直直冲过来,撞进了萧逸笙怀中,她叫道:“啊!我被抓住了!是曦云!”她咯咯笑着:“曦云好棒!”
萧逸笙心中酸楚,抚了抚姜绛卿凌乱的发丝,道:“母后被儿臣抓住了,那母后要乖乖把药喝了。”
姜绛卿眉毛一皱,哭闹道:“我不要!苦!”
萧逸笙耐心地哄着:“苦一下就过去了,母后这么勇敢,忍一忍,等药喝完就给母后吃甜甜的糖,可好?”
姜绛卿似三岁孩童,一听到有糖吃就高兴:“好!曦云不许反悔!”
萧逸笙鼻子一酸,忍了泪,柔声道道:“嗯,儿臣不会骗母后。”
金铃气喘吁吁地将药端来,看着萧逸笙一口一口喂,愣是让姜绛卿乖乖喝光了,说道:“还是陛下有办法,太后娘娘根本就不听奴婢的,每一回都要耗很久才能将药喝了...”
萧逸笙淡淡颔首,道:“下一回若母后不喝药,你再来找朕便是。”
李弘安赶紧将糖献了过来,萧逸笙在姜绛卿哭闹之前将糖塞进了姜绛卿的口中,姜绛卿果然不闹了。
萧逸笙心想:母后当初,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么。
母后的确是恶人,她纵恶多端,留下了很多祸根,最后也只能自食其果。
萧逸笙暗自苦笑:可这些苦果当中,却有一颗被我和晚歌误食了啊...
萧逸笙看着姜绛卿,她吮着自己的指尖,眼巴巴地望着李弘安端着的糖盒。先前的母后,无论是端庄贤淑的母后,是相夫教子的母后,还是多行不义的母后,都不复存在了,现在只有一个孩提,就当是返璞归真。
萧逸笙低声叹道:“母后这样忘却爱恨情仇,其实也挺乐得其所的罢。”
可我,却不能忘却,而晚歌,亦不能够。
若是有朝一日,晚歌能够忘却所有,让我和她重头来过,多好?哪怕是变作母后这般,也好过如今。
晚歌啊...萧逸笙随手又拿了一颗糖,放到了双目放光的姜绛卿手心,想着:母后之事,会是我误会她了吗?
萧逸笙离开怡华殿后,鬼使神差地遣散了奴才们,到了锦秀宫的门前。
他缓步走近,没让奴才们通报,敛了声息走到了晚歌的窗边。
晚歌正在绣香囊。她已绣了好多条的手绢,如今娴熟,已能够绣一个完好的荷包,只要将香料塞进去即可。
萧逸笙不知晚歌也有心灵手巧的一面。以前的晚歌大大咧咧,最手巧的时候也就是从鱼肉里头挑刺出来,何曾学旁人女子做过什么女红。
那时候的晚歌与众不同,也格外吸引萧逸笙。
萧逸笙从前觉得晚歌不守宫规的时候,偶尔也惹些麻烦,也有时他会说教晚歌,让她收敛。
可晚歌逐渐收敛了,到如今完全变了,他才幡然悔悟,无可避免地怀念起从前的晚歌来。
原来从前的晚歌最让他动心,从前的他们尚未被前人的爱恨纠缠,从前的他们...才是最好的。
晚歌在闪烁烛光下,绣完了荷包的花样。她打开手边的小匣子,萧逸笙看到,里面已经放了好多条手绢,好多个荷包。
她究竟花了多少的时日,绣了这么多。他们二人又究竟断了多长的时日,了无声息。
萧逸笙想起晚歌练字的时候,一笔一划那样专注,也绝非一朝一夕。晚歌又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开始练字,开始书画,开始绣红,开始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萧逸笙长叹一声,眼角泛红:原来曾经的他与晚歌,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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