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是缈云阁中人,可靠。我先前失忆被救起生活在缈云阁的三年里,多蒙他照拂。”
嬴铄恍然大悟,连忙长揖道:“多谢文先生了。”
文默不动声色地避开,没受他这一礼,一挑眉毛:“救的是云容,你谢我做什么?”
嬴铄被噎了一噎,还没开口,云容赶紧说话了:“人家当然是谢你在这般关头来蜀国,和我们并肩战斗啊。”说着赶紧给文默递个眼色。
文默也不知接到她的暗示没有,颇为玩味地上下打量了嬴铄半晌,这才开口:“这更没什么好谢的了。不过是给人卖命的生意人,老板给个苦差事,到艰苦地区来常驻个一年半载的,还不给补贴,真真的黑心肠。”
他漫不经心地把灯放下,对两人努努嘴:“坐。”
云容:“……”呵,你背后这么说文离他知道么?
嬴铄却把话当了真,问道:“贵阁要来蜀国做生意么?做什么生意?”
“蜀锦。其实大约半年前阁主就已经盯上了,但之后因两国战争,生意一度中断,如今又恢复了,重点就是要从蜀国购入大量的蜀锦。”
云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没想清楚到底是什么,嬴铄已开口了:“文先生可知如今景国的状况?百姓可恢复生计了?朝堂还安靖么?……四殿下推行的新法,眼下如何了?”
文默眉毛一挑,讽刺地看着嬴铄:“靖阳君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落到这步境地了,最关心的还是国内的情况呢。”
云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文默这是吃错药了么,平时嘴毒也就算了,怎么第一次见嬴铄就这般不客气?
好在嬴铄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没生气,也没开口。
文默继续往下说:“放心好了,景国好得很,比你们这儿好得多。春耕农时没误,雨水也很及时。虽说之前打仗元气大伤,可如今景国反倒因此上下一心,都憋着鼓劲儿发展,想要早日一雪前耻。新法已经在全国铺开了,推行的效率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云容一下子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想了想,问道:“新法顺利推行,阁中的生意……没遇到什么麻烦么?”
按理说,靖阳君已离开景国,那么雍都内他那一派的势力失了主心骨,必然无法再对新法实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阻力了,新法推行顺利是自然的。
可这才是不对劲所在——要知道,新法重农抑商,可缈云阁商人起家,产业也多为生意铺子,怎么如今似乎不但没被打压,反而还越发红火了呢?
文默耸耸肩:“文离那家伙多会忽悠,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他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在梦中与几千年后的一位同行神交,了解了许多道理。似乎有一句什么……什么来着……”
他皱眉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啥?
……云容和嬴铄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不懂。
文默一摊手:“我也不懂,哈哈哈!”
云容和嬴铄:“……”贵阁似乎不太注意员工培训和职业发展啊。
“这都不打紧。反正结果就是,之后他找人联系和嬴铮见了一面,各取所需,达成了交易。缈云阁呢,在经济贸易上为新法出谋划策,特别是给嬴铮献了一计,说是要和蜀国打‘贸易战’。相应的,朝廷在推行新法的同时对缈云阁的生意网开一面。”
“贸易战?”
“阁主具体是怎么跟嬴铮谈判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谈下来了,目前交给我的任务,也就是到成都来,大批收购蜀锦,能买多少买多少,把市场上蜀锦的价格炒起来。”
狐狸这是要做什么?云容不太懂。
算了,反正文离整天在想什么,常人一般都不懂的。只要知道,他的狐狸脑袋聪明的很,几乎不会出错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文离把文默送到了她身边,还让他们有了这么一个相对安全隐蔽些的秘密基地,已经比一开始的情况好太多了。
这些天来她独自与神秘莫测的蜀王和大司祭周旋,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如今,有人同她并肩战斗的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不太懂贵阁阁主的意思,不过如今景国国内恢复亦是处处要花费,用这么多金钱大量囤积蜀锦,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嬴铄思索着慢慢道。
云容心中一动,看向文默:“文默,三殿下和文离托你带了话来吧?”
“我们有多少时间?”
文默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嬴铄一眼,这才微笑着对云容道:“两年。”
还有两年。
只有两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无论是在景国大力改革、厉兵秣马的嬴铮,还是深入曜都、与敌周旋的嬴铄和云容,都知道这轻飘飘两个字背后的千钧重量。
蜀军三月雍都之围,天不降雪,血染冻土,这是景国人记忆中永远的痛。
现在,留在景国的他们,远赴蜀国的他们,分别舔舐好伤口,咬牙重新站起来。
刀山火海也要去闯,因为他们知道必须拼尽全力做好自己的部分,峥嵘山川的另一边,那里的人们同样在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命。
两年后,景国的数十万英灵将会听见他们用刀剑奏出的悼亡乐章。他们曾无法瞑目的怒火,将从天穹燃烧遍这片中原文明始终未曾拿下的土地,沃野千里,祭吾亡灵!
从这一刻开始,在雍都和曜都相隔千里的两个团队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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