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以?”成远极力隐忍的面孔下,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现在已经不敢挑战苏润的耐心了,尽管听出了她的淡漠和嘲笑。
“呵,”苏润闭上眼睛躺在椅背上,因为感冒和连日来的奔波,让她觉得疲倦,胃里又涌上来一股不适,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调整着,说了一句:“有点累,可能晕车了。”
“晕车?”成远愣了一下,说:“是红绿灯太多了,走走停停的,你休息下吧,很快就到了。”
苏润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一家川菜馆,看起来很高档,距离学校有点远,到的时候也刚好是晚饭点,可是饭店里人并不多,成远跟服务员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苏润朝一个包间走去。
曾经的苏润无辣不欢,吃遍学校旁边的火锅串串店,成远每每都要笑她,“你真的是南方人吗?真的不是四川移居过去的?”
苏润爱川菜,学校伙食清淡,她隔三差五都要去店里点几个菜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成远的话也从不放在心上,总是笑嘻嘻地说:“难道这川菜馆是专门给四川人开的?”
成远有时候反驳,有时候就摸摸她的头发,但每次都会陪着她一起去,看着苏润大口大口地吃,吃饭嘴唇上都染上一层辣酱,呲牙咧嘴鄙夷地嘲笑她。
苏润的口味,他倒是还记得清楚。
但苏润想说,其实她现在不怎么吃辣了,离开Z市前,胃受了重创,虽然当时安安再三强调让她再多住几天院,可她还是拖着病体回了家,妈妈带她去做了系统的检查,又在家好好养了一段时间,每日饭菜都是妈妈精心挑选的,反正是一粒辣椒也见不到。
再后来去Z市工作,饮食上开始注意,再也不敢嗜辣如命,实在馋了也不敢多吃,虽然胃偶尔会不舒服,可随便休息下就能缓过来,她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跟同事聚餐,也是在一个川菜馆,苏润一时没有忍住,当场犯了胃病,最后还是被同事送进了医院。
她记得成远是不怎么吃辣的,为什么带她来这样的地方?莫非是,这三年里,他们俩刚好相反,都换了胃口?
随他吧,既然他想来,反正也无所谓。
成远将菜单放到她面前,苏润摆手,说:“你点吧,我无所谓。”
水煮鱼,口水鸡,香辣锅……全是她曾经最爱吃的,原来,他真的还记得。
点完了菜,包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没有人开口说话,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发出声响,像是在嘲笑这两个相顾无言的,熟悉的陌生人。
还是成远先开了口,他说:“你跟他感情很不错?”
苏润错愕地抬头看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通他说的是谁。
“那天晚上,把你接走那个人。跟其他几个比,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还其他几个?苏润腹诽,在这件事上,成远始终有自己独特的,执拗的认知。
“你也是吧?听说你女朋友很漂亮。”
苏润这话一出,成远就觉得,等于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苏润用了个“也”字。
成远心绪烦乱,简直乱成一遭,盯着苏润人畜无害的一双眼睛,说:“呵,你身边倒是不缺人。”
苏润恍惚间再去看他,成远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嘻嘻笑着的少年了,当年他耍赖撒娇,无所不用,如今却字字剜心,招招要命。
苏润突然觉得,如果说现在的成远是一只浑身竖起来利刺的滚圆刺猬,那当年,应该算是一只粘腻腻的大青虫。
咦!苏润起了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成远似乎更不悦了。
苏润才发现自己想着想着,竟然还笑了,看成远皱眉疑惑地看着自己,连忙敛去了笑,说:“没,没什么。”
成远没好气,“也对,看来你过得挺开心。”
额,苏润干脆保持沉默。
菜很快就上了。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苏润看着面前熟悉的菜式,小火锅里面翻滚出一个个红辣椒,浮在汤料上面,颜色格外好看鲜艳,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辣味,刺激着苏润的味蕾,让她蠢蠢欲动想要试一试。
是好久没吃了,但心底也格外清醒,这顿饭,多多少少都不可能再是曾经的味道。
曾经成远陪她去吃火锅,学校旁边的大排档,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店面里,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腻腻的桌子,争论喧嚣的客人,挑来选去也总是带着豁口的陶瓷碗。
苏润吃的时候,成远总是坐在一边,替她扇走傍晚的蚊子飞虫,表情认真,动作夸张,看着苏润大快朵颐地嚼着菜,还含混不清地跟他说话。
成远知道,清欢说的是“你吃点嘛,真的好好吃哦。”
但是,他吃不了太辣,吸引他动筷子的,不是汤料里面涮的菜和肉,是苏润吃的时候鼓起来的圆润润的侧脸,实在是,太可爱了。
让他觉得,她吃的一定是顶级的人间美味。可是他不行,他只能吃鸳鸯锅,苏润那边的菜,他必须要过了开水才能放进嘴里。
最后总是得到苏润一个大大的,鄙夷的白眼。
尽管这样,成远还是乐此不疲,每当苏润眼睛看向某个菜超过三秒,他马上就夹起来放到她碗里,安安碰到过几次,就再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吐起舌头讽刺他俩,“谈恋爱了不起?谈恋爱的人没有手吗?”
彼时哄乱嘈杂的街边小店,映衬的是两个人干干净净的真心,如今市中心地段仰慕已久的高级饭店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两个人的心里却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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