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笑得淡然,“本宫无意怪罪各位,且听我一言,若本宫之言荒谬不可取,愿自请下堂。”
敢放话的萧绰让众臣又怕又敬。
“宋王会见渤海国使臣,克扣岁贡,本属犯上不敬之罪,可他仍然是赤诚之心,奉皇上之命,代圣上先行会见使臣,秘密共商国事,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向外传?”
萧绰说的信誓旦旦,众臣都有些惊愕,而萧绰威势逼人,他们又不敢反驳,目光在耶律贤和萧绰之间流连。
萧绰偏头看了一眼耶律贤,只见耶律贤目光沉沉如同夜间翻涌澎湃的的海水,幽深难测。
何來皇帝之命?不过是萧绰的幌子罢了。
当着皇帝的面,撒下一个弥天大谎,这就是萧绰。
不拆穿她,喜隐全府可得生;拆穿她,她和宋王府一同赴黄泉。
耶律贤久久未做声,萧绰唇边笑意渐浓。
这一步棋,走得险,赌的是耶律贤对她的不忍,她胜了。
她偏转过头來,收起笑容,威严以待众臣。
“宋王奉命行事,却藏有私心,功过相抵,罪不容恕。本宫代执圣令,对宋王罚俸一年,所有岁贡的马匹养在宋王府,由宋王亲自看守。”萧绰下令之后,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让岁贡的马交由宋王看守,实则不让他监守自盗,嘲讽之意,稍稍一想便明了。
所谓亲自看守,说白了就是亲自养马,对于皇族而言,这是莫大的羞辱。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这位眉眼如画的女子,可不是外表这样柔柔弱弱,内心里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刚柔并济,软硬兼施,她做得已经足够。
沒有近侍下传命令,在这大殿之上,他们向來只听从耶律贤一人的吩咐。大殿里的安静透着隐约的尴尬。
萧绰缓缓转身,一抿朱唇,笑容随即漾成妖媚的弧度,只对耶律贤一人而笑,她双手抚上隆起的小腹,莞尔低头,头上的凤凰金簪耀眼夺目,让耶律贤微微眯了一下眼。
“我儿何其有幸,有贤父如圣上。”
那柔中带甜、如六月细雨般的声音飘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让耶律贤的心绪荡漾。
耶律贤微微敛眸,深邃如海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平静。
“皇后所言,甚合朕意。”
燕燕,如此可合你意?
群臣附和之。
一场难断的皇室要案,便这么云淡风轻,草草结了。
她是皇后,可她沒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手腕,她只有皇帝的偏爱和不忍。
殿上臣子都散去。
萧思温出殿之前,遥遥望了望大殿之上的萧绰和耶律贤,那双眉之间的沟壑加深,“不知他的宠,是福还是祸…”
耶律斜轸淡淡一笑,“众生皆有命,大人何苦忧心?”
殿门缓缓合起,殿外的嘈杂之声,和那一线的光,终被关在门外。殿外是一片无人赏的风光,殿内是一派无生机的幽暗。
一站一坐,皆是纹丝不动,也不对视,只是各自偏头沉默。
只有两个人的大殿,萧绰却觉得出压抑非常,呼吸都困难,她站了数个时辰,双腿又麻又酸,她望着金殿之下的座椅,终于不冷不淡问道,“皇上,臣妾可否先坐下?”
耶律贤恍然回头,心中十分懊恼,竟然忘记她还身怀有孕,竟然让她站了这么久。
他正想应声让萧绰坐下,萧绰已经向座椅处挪着步子,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双手抚在小腹,连着长呼了几口气。
耶律贤不禁又有些气,在众臣面前,她竟然敢当面欺君。他讪讪开口道,“救下你的姐姐,你可是心满意足?”
萧绰听着这样嘲讽的语气,不由愣了一下,他何曾用这样嘲讽、疏远的口气对自己说过话?只一瞬间,她自嘲地一笑。
呵,帝王宠爱,不过南柯一梦,只有自己痴傻,久久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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