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儿女推开婢女,非要一左一右搀着萧绰进去,萧绰拗不过,便欣慰地笑了笑。
寝宫的门大开着,从那扇门后面,出來一个小小身影,依旧那么孤傲,“母后…”
萧绰分明看到隆庆想要像哥哥姐姐那样冲过來拉她的手,可是硬是攥着小拳头站在那儿,萧绰红着眼圈笑着,“嗯…”
两个孩子扶着,一个孩子在后面跟着,几个婢女跟在后面,萧绰就这样被簇拥着进了寝宫。
梳妆台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逆着光站着,修长的身形,看不清黑影之下的五官轮廓,窗外投射进來一束柔柔的光,可萧绰却看得发晕,她又走近了些,笑容渐渐加深,直至泪水涌出。
寝宫沉默了片刻,三个孩子看着这两个人静静站着许久不说话,于是打量着瞧他们怎么了。婢女们十分有眼色地将皇子公主都带了下去,关上了寝宫的门。
寝宫里继续着沉默,萧绰在泪眼朦胧之中,看到阳光微暖投进这间屋子,细微尘土在空气中浮动。
他的眉眼仍是那样让她痴迷,让她心醉,可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积压了许多的话,都说不出來了,只是化作泪水,不停地涌出。
“回來了?”耶律贤率先打破沉默,他沒有笑,眉间的皱褶,让人感觉异常心疼。
“嗯,回來了…”萧绰听到这阔别已久的声音,掺杂着哽咽,笑出了声。
耶律贤不再说话,想过千遍万遍斥责她的话,到嘴边了却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不悲不怒,不痛不痒,可掀起心中层层涟漪。
萧绰的身子晃了晃,她定神,努力站稳,笑得虚浮,“你,记得想我了吗?”她张开双臂,“抱抱我好吗…我…”
话沒说尽,双眼一黑,向前栽去,摔进了耶律贤的怀抱。
皇后随军征战这件事,并沒有张扬,只是对外称病,所以这一次也是秘密宣召值得信任的太医进宫诊治。
崇德宫里都忙忙碌碌,原本萧绰一走,这群皇子公主年幼,需要人照顾,萧绰一回來,还是带着伤,所以这宫里的人始终都是忙个不停。
萧绰安心地睡了一天一夜,耶律贤在崇德宫守了她一天一夜,七良也在这一天里,向耶律贤汇报了萧绰这次出行的所有情况。
深夜,万籁俱寂,疲惫的心灵都在沉静的夜里安静睡去,萧绰的床边,始终有耶律贤在相陪。
耶律贤看着萧绰熟睡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这个人,让她心痛,她为了自己,不惜屈尊冒险身赴疆场,只为了自己想亲眼看见取胜的愿望。
韩德让,你又一次为了她而冲动,身为文臣却上战场,一路随行保护她,可见一颗真心。他对韩德让,是感激,是敬重,可这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颇不是滋味。
可自己为她做过什么,让她在皇宫中禁锢着,丢了自由,沒了父亲,曾经心碎,如今又差点赔上一条命…
钻心的痛,痛彻心扉,耶律贤握着萧绰的手,眼睛不眨一下,微微低头,一滴泪落在了萧绰的手背上。
“你哭了?”
耶律贤抬头,对上萧绰那一双微笑着的眼睛,他微微笑,却苦涩得很,“是啊,是不是很沒骨气?”
萧绰的手紧紧握着耶律贤的手,借着力使劲一拉,便坐起來,拥抱住了他,喃喃道,“我亲眼看见我们的军队取胜了,胜了,你该放心了…”
耶律贤身体一僵,也紧紧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发。
方才还为韩德让的事情陈郁伤神,这都是自己给自己添的心病。与萧绰相处这么久,难道还不能看懂她心的归属吗?
还有什么比这一份真心更加珍贵的呢?他还有什么不完全相信她呢?
半响,粗重的鼻息声在沉默中渐渐大了起來,他的呼吸缓缓平稳,这浓重呜咽声才消失。
萧绰听着耶律贤这难过的声音,双臂紧紧缠在他的脖颈上,心中酸涩,她将这数日藏起的恐惧和柔弱,用眼泪释放出來,打湿了耶律贤的肩膀,“我…杀了人…好多…我好怕…好怕…”
她不是杀人不眨眼,只是在战场上无所依无所靠,不能退后,第一次退后,便再也沒勇气上前。
她的依靠就在这里,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不用再设,她的软弱,不用在他面前藏起。
“有我在,有我在,有我在…”
耶律贤就这样的三个字,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可是让萧绰哭得越凶,或许是心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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