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腾在宫门交接了值事牌,入了宫来,按着宫规,他只能是在外殿值事,无旨不得入。
他一直站在值事殿巡检台上,隐隐听到内宫中传来的欢呼声,辨着方向应是邀玥宫。
他闭上眼睛,芦苇中那皎如明月的脸庞又浮在眼前,强忍着心中的绞痛,深吸一口气。”将军“身后禁军守卫禀报,”何事?“
”皇上有旨,移驾披云殿摆宴”沈腾得令,即刻赶赴披云殿。
大殿设宴,外臣按品制早已入座,端颛顼拉着如玥的手入得殿来,皇后紧随身侧。如玥几次想挣开却无柰被他拉得紧紧得,半分松不得。
群臣中,有人曾有幸见过如玥一面,但多数是久仰其名,今日一见,方信倾国倾城方如是。
大殿上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端颛顼紧拉着如玥坐在自已身侧,皇后单坐于右首,愉妃坐于左下首。群臣均惊于皇上如此举动,有些文臣武将,见皇上亲如玥远胜已有身孕的皇后,心中暗骂“妖女”。
如玥面色冷冷,眼睛只静静找着沈腾。沈腾应着品制坐在大殿左侧,眼观鼻,鼻观心,始终如神游物外一般。
莺歌燕舞,丝竹声声,端颛顼高举酒杯,众人禁声,:”诸位,今日是上元佳节,朕与众爱聊共度佳节,共享太平,朕满饮此杯“。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皆高举酒杯,祝皇上万岁。一时间酒杯交错。如玥看着一脸淡淡的沈腾,闷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觉心中担忧:“他伤好了吗?如此饮酒。”
皇后不能饮酒,略坐一会儿,推说身子不适便回了内殿。如玥闷闷坐在那里,纵然端颛顼满目柔情望着她,她始终冰冷如山。殿中有奉承者,均举杯祝酒,如玥推辞不过索性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端颛顼原想止住她,但难得见她如此雅兴,便也由着她了。
几杯下去,已略感醉意。双霞颜酡,眸色璃璃,芳唇欲醉,端颛顼看着她如此模样,一时间心已不知所在。
一直端坐一侧的愉妃,见她如此娇色,便起身说道:“皇上,臣妾原本想借今日皇上的福泽,能有幸一睹贵妃娘娘的倾城之舞,现在看来好像娘娘不胜酒力,臣妾和众位大人要遗憾了,”说完,一幅懊恼的样子。
如玥心中郁闷,看着他坐在那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站起身来,微语道:“即然愉妃姐姐和各位大人喜欢,那如玥应命便是”
不顾端颛顼惊鄂的目光,施然走下去,盈盈站在殿中。一旁礼乐响起,轻盈绿腰舞,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如玥每每回转凝望沈腾,千言万语尽在此。沈腾看着她,那含泪的双眸,那深锁的愁眉,心疼的无以复加,强忍心神,低头只望杯中。
一曲终了,在众人惊叹的赞赏声中,如玥借口醒酒,退出殿外。革珠看着她垂泪欲滴,也不敢多问,只是紧随着她,后随行的一众侍从见她漫无目地的沿着宫道,轻声回禀说道:“公主,前面不远就是出宫的东直门。”“东直门,如玥怔怔着。革珠摒退左右,缓缓说道:”主子,前面那处就是值事殿,上次皇后娘娘生日,奴婢就是在那里找到沈大人,说道指了一下前方那个高高的楼宇”。
如玥呆望着那巍峨的楼台,那高高的城墙,天蓝如水,云轻似烟,她却如同一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就这样痴痴望着,望着......
沈腾见如玥郁郁离开,心中万般不忍,推说殿外巡事,也退了出来。他从披云殿绕到邀玥殿,却告之如玥并未回殿。宫中内侍众多,不便明言,只得回到值事殿。阳光如许,但风寒如裂,巡台上只他一人望着那重重宫墙,如心中那伤痛,一层又一层,绵绵无尽。
忽见空芜的一处宫道上,似站着二个人影,极目向他这里望着。绝尘的风姿,轻扬的乌发,纵看不清脸庞,难道是她?沈腾急奔下楼。
如玥见到那高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离得太远,无法辨识。只见他急奔下台,果不其然,不多久在那宫廊尽头,沈腾一身薄甲急奔而来,仿若那日他不顾安危向她奔来一样。强忍自已,看着他从阳光中飞奔而来,正如在这寒冬中唯一的光暖,眼中的泪已不可抑的轻滑而下。
重重宫道中迎面而立的如玥,盈盈素靥,珠泪轻滑,那断魂之面容,那千语之双眸,沈腾双手兀自紧握,握得要握出血来,强挣着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请贵妃娘娘安,“一语终了,头始终低着,俯身不起,眼中已欲滴血。
如玥怔怔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他,只觉得四周空气已似冰窟,一直寒到心底”贵妃娘娘,好,好,你很好“胸口如万针齐刺,终忍不住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直呕于地。
”公主“,革珠大惊,沈腾望着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心中已全是一片空蒙。直直扶起盈然委身倒地的如玥。这些日子以来,千万遍努力竖起的心防,一刻间全然倒塌。所有的礼教宫规此刻全不如眼前人一丝一发。
”快,宣太医“沈腾一把抱起如玥狂喊着。远处,娥儿静静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去。
端颛顼久不见如玥回殿,侍从回复说娘娘并未回宫,他正暗自思量要离宴去寻她,但一众大臣却频频举杯,他一时抽身不得。正在此时,内侍急奔进来,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他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急喊:”速带朕去。“留下众人万分诧异的呆在殿上。
邀玥楼中,如玥静静躺在那里,沈腾站在楼外,眼中一片痛楚,深不见底。端颛顼直奔如玥闺房,房中似兰非兰,幽香阵阵。李太医跪地回禀道:“皇上,贵妃娘娘是急火攻心,才导致血不归经,臣已细查,暂时无碍,请皇上宽心。”“急火攻心?”
散了众人,床上如玉的女子,双眸紧闭,眉尖轻蹙,房中静得无一丝声响,端颛顼静静坐在如玥床前,痴痴望着。忽然如玥轻轻低喃,端颛顼俯身轻语:“你觉得如何?”如玥并未醒,二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沈腾,沈腾“。端颛顼如遭重击,一下子呆在那里。
当夜,愉妃看着阴郁脸色的端颛顼,娇笑软语,一点一滴缓缓的把娥儿所见挑词遣句说出。果不其然,端颛顼听后脸色阴得要滴下水来,第二天便召罗乾进宫。三日后,圣旨下达,沈腾暂调东线授云麾将军,奉一品上官云将军调遣。京都指挥使暂由左威参将赵德合代理。
明着看沈腾似是官升一级,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从一个手握京都要责的禁军总领,到边关一部将,这中间差之何止千里。
沈腾一语不发,心中全是记挂着如玥,那日革珠偷偷告诉他,公主至今未肯奉诏,他听后心中如针在刺。君臣之礼,忠君之心,他生生把自已禁锢在这片黑夜中,唯在这间房里,他能思念他心爱的女子,可以一遍又一遍轻唤:”如玥,如玥“
明日即将启程,沈腾办理完交接后,一个人拿着酒又坐在一室白纱中,俯内侍卫早已知道他的习惯,都不去打扰。许久,恍惚中,一阵熟悉的香气由远及近,一双暖香的手轻轻抚着他微湿的脸庞,
那思之入骨的脸出现在眼前。”沈腾,我来了“。
沈腾恍在梦中,眼前的人一身内侍装扮,头戴宫帽,笑颜如花,不是如玥又是谁。
沈腾一把搂过,吻深深而下。再无旁人,再无责任,天地之间,唯有她才是他心之所系,魂之所牵,这蚀魂入骨的相思,唯有此刻才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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