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早以前易然就发现,容漓好像格外喜欢红色,不拘于大红,什么玫红、浅红、粉红、桃红都好,满绣的蝶戏牡丹妖艳又不俗,一两枝海棠缠枝清纯不平庸,好似她天生就适合这种色调。
容漓今日还是一身梅花红,寒梅凌霜而开,围着白绒边的小袄搭及踝百褶长裙,外罩的披风是大红带兜帽的,兜帽边缘同样围着一圈儿白绒,既保暖又简利,像她往日的风格又不像。
可是……
易然抓了抓脸颊,疑惑的想:他有给容漓置办过这样的一身行头吗?
“明日我便回许州了。”容漓捧着一杯热水,暖手:“京城这边的动静你盯着些……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没有!
易然哀怨的闪着泪花儿:“主子你不爱我了。以前你去哪儿都带着我的,现在竟然想着抛下我,果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渣女本渣……”
“……”容漓一脸见了鬼:“你昨晚睡雪里了?”言外之意就是你有病吧。
易然木着脸:“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别废话。”容漓见不得人这般磨叽,拧眉道:“裘方孤本的下落确定了?”
易然皮是皮了点,但要他真的招惹容漓那是不可能的,他立即正经道:“登州,地下赌城。”
“登州?”一天内两次听见这个地名,容漓诧异地挑了挑眉。是巧合吗?
“就是登州。主子忘啦,登州有个地下赌城,还有个地下拍卖行。”易然说:“裘方孤本的原主人好赌,一上头就赌没了钱就拿裘方孤本抵押给了拍卖行。”
“我得到消息,拍卖行决定在十天后的拍卖会上拍卖裘方孤本,主子明日出发,十天内赶到拍卖行绰绰有余。”
“除了赌城和拍卖行,我记得登州还有个地下角斗场吧。”容漓勾唇,竟兴致盎然。
易然冷汗:“是。”
地下赌城,赌钱,赌物,赌人,赌命。
赌钱是赌桌上的生意,也是地下赌城最常见的交易。
赌物、赌人,则是拍卖行的交易,只要拍卖行觉得你值这个价,一根绣花针都能抵押出万两黄金。
剩下的赌命就比前三者血腥多了,赌命里的每一场角斗都是不死不休的生死擂。
容漓好斗,眼见这两年收敛了点,可易然还是怕她一时兴起跑去跟人生死擂。
“主子你可悠着点儿。”易然有点心累的说:“我这回可被你给摁在京城了,没法及时赶到把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了。”
“要不您想想许州那家子人,想想月栖宫那摊子事儿,想想陆世子?”
容漓眸色几不可查的深了下。
这要换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可易然是谁啊,他可是容漓的贴心小棉袄、全能小助手、劳力老妈子,全天下就没人比他更了解容漓的了。
见提商陆有效,易然就开始“陆世子会担心啊”、“陆世子鞭长莫及啊”、“陆世子会违抗圣命跑出京城啊”、“主子你不能给陆世子添乱啊”巴拉巴拉开了。
他一边扒拉一边吐槽:果然天要下雨大姑娘要嫁人,我家主子长大了春心萌动了只要狗男人了,老伙计表示他……喜极乐蹦!又拽又酷的主子给自个儿找了个克星,往日备受煎熬的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易然一叨叨起了劲就忘了他家主子不仅又拽又酷还又急又燥,听他叨两句就听着,叨三句还能忍,叨四句就开始暴躁想打人。
“你跪安吧。”容漓一巴掌盖他脑门上将他推开,出门看见碧春闪进一间屋里。
隔着长廊,敞开半扇的窗户将屋内的动静暴露无疑。
碧春将泡帕子的药汤放置在架子上,取来干净的帕子泡了,再拧干捂在病人的额上,顺手帮药童给病人擦身子喂药,跟只勤劳小蜜蜂似的忙活,都没发现容漓在对面廊下看了她许久。
京城这几天天气不好,天总是灰蒙蒙的,一言不合就爱零星飘雪,雪花落在容漓的红衣上,红梅覆雪,冷傲胜寒霜。
“什么时候安排她离京?”
“就这两日吧。”易然说:“平王世子接手灭门案后风声紧了不少,连陈侍郎都夹紧了尾巴做人,可见做贼心虚。”
“陈侍郎自顾不暇,正是送走碧春的好时候。”
容漓点点头,没多话的意思就是任易然安排了。
“……碧春交代出来的账册我看了。”容漓想了想,道:“跟月栖宫有关的账册我都挑出来了,你在情报阁里找个做账的好手来。跟上次一样,虚虚实实,以假乱真就好。”
“好。”易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驾轻就熟道:“做完还是给长老堂送去?”
“他们不是防着我么,那就原封不动送过去的。”容漓挺无所谓的。
易然听出了满满的嘲讽,低头不敢做声。
“那个人……”容漓视线越过碧春,落在昏迷多日的病人身上,好看的眼睛眯了眯,神色莫名。
易然等着她的吩咐,等了许久不见后话,忍不住问:“主子?”
没什么……”容漓默了一瞬,到底收回了视线。
易然:“……主子让人将他从乱葬岗里挖出来,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是谁?”
容漓沉默了挺久,才慢吞吞地问:“他什么身份跟我有关系吗?”
易然:“……”
“好像……并没有……”
“没有就没必要知道了。”容漓披上斗篷,重新走去这零星的风雪里,迎着半边天光,朝信阳府慢吞吞的一步一步走去。
与此同时,有一辆乌篷马车自以为悄悄进了京城,没想暗巷中早有人盯梢,悄悄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长街尽头,一场临时起意的冲突正在准备着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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