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京城有些时日了,每日东躲西藏,那些热闹的街道、深幽的弄堂,这锦绣繁华、人间烟火,她匆匆走过不敢停留,未曾品尝。
如今她很想、很想……
“容姑娘。”
容漓回头。
碧春攥紧衣袖,手心发汗:“你说,等我洗净这一身罪孽——若我那时还活着的话,我是不是也能如他们一般,在这热闹锦簇里拥有一席之地?”
容姑娘许她的良宅薄田、归隐山林很好,可比起深藏山中,孤寂冷清的老死,她果然还是更渴望那短暂而热闹的烟火气啊。
那是光啊。
但是她想,或许容姑娘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容姑娘本来就在那光里啊,生来光芒万丈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身处黑暗中的他们的渴求呢。
容漓却看着她,潋滟杏眸里有光点在闪动,像深渊中隐晦的一点星光。
“能。”
极轻极轻的一个字,仿佛刚出口就会被风吹散了,却以坚定的肯定的姿态,狠狠的撞进碧春的心里。
碧春诧异的抬头,却见容漓已经转回头去看城门了。
她眼里闪着泪光,不知是因为容漓的肯定,还是因为那一刻,她真的见到了光。
她这一生啊,汲汲营营,不择手段,为了妹妹,更为了活下去,她替陈侍郎卖命,她屈服于王夫人的折辱,她甚至去卖那肮脏害人的东西,深陷囹圄,所听皆为恶,所见皆为黑。
可即使如此,她也曾满怀希望过,憧憬过能黑暗的空中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星光,一点足矣。
“谢谢……”
碧春低微的一句呢喃被掩盖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里。
容漓顺着官道看去,烟尘滚滚中,不难看见一路疾行而来的队伍。
队伍最前面的人赫然就是苍溟夜,他风尘仆仆,难掩一脸肃冷阴晦。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朔月朔风,朔月的马上还带着一人,那人被一件黑披风从头裹到脚,叫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何人物。
但容漓知道,那就是苍溟夜找到的人证。
那个指证商陆就是辛王灭门案幕后真凶的人证。
容漓目送苍溟夜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过了城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分明是为苍溟夜打开方便之门开了。
“果然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容漓低声钦羡着,不小心叫桑荨听了去。
桑荨:“……”
“走了。”容漓彻底掀开车帘翻了出去,手中银红丝闪烁,桑荨尚未反应,就叫容漓一招绞断了缰绳,拉车的马被释放,马车大震,猛地向前倾去。
桑荨和车夫大惊,在马车轰然倒地之前一个打滚翻下了马车。
“咳咳……”桑荨被四起的尘土眯了眼睛,耳边传来马儿嘶鸣,她眯缝着眼,眼睁睁看着容漓挟着碧春飞身上马,越过重重人群冲进了城门,掀起一阵兵荒马乱。
“……”
京畿九门,天子脚下,还敢当街纵马,直闯城门,真不愧是她主子!
……
惊堂木一响,满堂人员下意识心头一跳,跪在下方的证人挂在眼角眼泪惊颤着掉落,大理寺卿脸色发黑:“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商陆,你可还有话好说!”
商陆扫了眼那个声称知道一切的姑娘,眉梢轻挑,敛着冷意:“我并不认识她。”
那姑娘似乎很怕他。
这满堂上大概也没有她不怕的人,谁问话她都要瑟抖一下。
“您自然不认识婢子,婢子只是辛公子身边一个侍墨的墨娘罢了。可陆世子风神俊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婢子见过一面,就不敢忘记。”
“就是你,那日在公子书房,就你杀了老爷,是你命你的手下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若不是老爷早有所察,先将公子和我藏于密室里,我和公子又怎能逃过一劫。”
那姑娘戚戚哀哀哭了起来:“可怜我家公子,到底没能逃脱你的魔爪,叫你瞧准了机会,给当街撞死了!”
“大人,求您明察秋毫,求您做主,请您一定要为我家公子,为辛家满门讨个公道啊。”
“求您了大人,请一定要为死去的亡魂做主啊。”
“来人,将犯人商陆拿下大牢,等候……”
“咚!——”
“咚!咚!——”
“报!——大人,门外有人击鼓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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