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强自镇定精神,微笑道:“程施主何出此言?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几位不是要掉脑袋吗?”
程复哈哈一笑道:“此处是琉球,不是大明,说说无妨。我曾在大明洪武十五年至京师朝见太祖高皇帝,那时太子朱标尚在,太孙朱允炆也随侍在侧,我看他头型和你十分相似,人称半边月,故有此戏谈。”
朱允炆听后,暗自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贫僧和建文帝头型长得有几分相似,也算是福气不浅。”
程复笑道:“那个建文帝没有大师有福气,据说他在北兵入城之时,自焚而死了,大师还好好活着。”
朱允炆双手合什,垂下头去,掩盖住眼中的泪花,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愿那建文帝早登极乐。”
程复环顾众人道:“不知诸位日后有何打算,是长居此地呢,还是暂避一时。”
张士行道:“我们只是暂居贵宝地,待大明局势平稳,便要回去。此番我先回去探探路。”
程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了。若是各位想要长居此处,或是想要入籍我琉球,我代中山王对各位表示欢迎。张兄弟的船钱我明早会派人交给那细川五郎,另外这五十两散碎银子是我个人的一点心,请张兄弟务必收下。”
说罢,他一挥手,林伯立刻上前,拿出一个小布袋,交到张士行的手中。
张士行刚要起身推辞,程复按住他的手道:“张兄弟,你若认我个朋友,你就收下。”
说罢,他起身告辞。众人也都一齐起身相送。
待程复走后,张士行将布袋中的银子倒出,自己取了几块小的,然后将银子放回口袋,交到黄瞻手中,说道:“大师兄,这些银子你先收着,作为你和师父、师弟们在此用度。”
到琉球之后,在朱允炆的提议下,黄瞻、张士行、王恕三人做为他的徒弟,按照年纪大小排了个顺序,黄瞻年纪最长,故为大师兄,张士行次之,故为二师兄,王恕最小,故排在老三。黄瞻化名黄观,张士行化名张四,王恕化名王直。
黄瞻推辞道:“这是程先生给做路上花销之用,我不能收。”
张士行道:“程先生已经付了船钱,船上管饭,我也没有什么花销,用不了这许多。倒是你们客居此处,人情往来,用钱的地方多,你就不要推辞了。”
朱允炆看见,叹了口气道:“为师我今日才知生民之艰难。黄观你就收着吧。”
黄瞻拱手道:“遵命。”
次日中午时分,张士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打个包袱,来到那霸港码头,细川五郎早已等在那里,对张士行笑道:“张兄弟,看不出你的面子可真大,连程长史都来帮你,他已付了船钱,你就安心上船吧。”
张士行踏着跳板走上船来,细川五郎仍旧把他安排在前舱,用木板临时隔出一间舱房,仅容一人,张士行也不计较,入得船舱,便盘膝打坐,修习内功。
第一天风平浪静,次日下午,天色骤变,天上乌云翻滚,海上狂风怒吼,这股大风开始从东南方向刮来,接着转向西北,最后刮起了强劲的东北风。大海也在此时陡地变了颜色,由原来的湛蓝色变的乌黑如墨,从在乌黑的海面上,巨浪腾空而起。浪峰顶上飞舞着一排排雪白浪花,如同巨兽的牙齿和利爪,要把他们这些弱小无助的海船吞没。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浪袭来,当场把一艘遣明海船掀翻,船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消失在波涛之中。
张士行在船上紧紧抱住桅杆,巨浪拍打在他的身上,如受鞭挞,他咬牙忍住,暗暗祈祷此行顺利。
大风刮了一天一夜,终于停歇,大海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秀美,波平如镜,海天一色,直如仙境。
在第三日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定海,此行还算顺利,只损失了一艘船。
张士行见识到了大海的威力和喜怒无常,也终于理解了慎道成所担忧的话,和细川五郎贪财的无奈。
三艘日本遣明船逆甬江而上,来至宁波城外三江口码头,停泊下来,使团人员下船去办勘验等项过关手续,船员也都纷纷下船闲逛。
张士行正要下船,细川五郎一把拉住他道:“你这番打扮下船,实有不妥,我们是日本人,你一看就是大明人,官府必来查问,那我们就说不清了。这样吧,你若想下船,必须要打扮成我们日本人模样。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在船上待着,不然你就是害人害己。”
张士行气道:“在我们大明国土上,还要打扮成你们日本人的模样,奇也怪哉。”
细川五郎道:“我猜张兄应该是你们大明朝廷通缉之人,故此才躲到琉球避难,你若是这副模样下船,被你们大明官府缉拿,我可不承认认识你,而且你也不得再上我们船来,想回琉球自己想办法。”
张士行无奈,只得依从。
细川五郎找了个水手给他剃了个月代头,又给他换上了日本和服,穿上木屐,还真有几分日本武士的模样。细川五郎还教了他几句日本话,才让他下船去了。
张士行就这样穿着木屐摇摇摆摆下了船,来到岸上,走进天妃庙中,想探听一下当日的事情。
他迈步进入二门,来到大殿之上,只见人来人往,烧香叩头的人很多,一如平常,早已不见了那日的踪迹。
那个庙祝也已换人,他走上前去,假装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请问师父,原来的那个陈师父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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