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姜沂轻踩下刹车,抬眼望着前方。
眼前,是一片墓地。
邵钧耷拉着头,呼吸尤是沉重,他默然不语坐在椅上,表情冷沉得可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解开了安全带。
“好像快要下雨了。”
姜沂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心下有些担忧,转头问道身边的人说:
“喂,你拿伞了吗?”
邵钧却好像没听见对方的叮嘱,他这时候完全是六神无主,恍恍惚惚地开门下了车,然而双脚一触及地面,轻飘飘的身子就仿佛要跌下去一般。
看他这心神不属的样子,姜沂沉了口气,抓了把伞便下车跟上了前面的人。
……
“找到了。”
冰冷的花岗石墓碑上刻着逝者的姓名,生平事迹以及名声成就,
不过这些都是给生者缅怀的,逝去的人早也看不见了吧。
邵钧往前走了几步,碎石在他脚下被踩得“沙沙”作响,他站在墓碑前静默了良久,才苦笑着轻声说:
“真是,怎么连束花都没带呢,我这个做弟弟的还真是不称职吧?”
虽然他并未哀嚎痛哭,姜沂却在他眼中看见了无尽的悲伤,比撕心裂肺的哭诉来得更隐晦深沉。
邵钧呼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仿佛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垂下头,下一秒竟“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看着那样高大的人跪在碑前,姜沂眉心一蹙,心口忽然有些抽痛……这一刻,他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忽然,她感到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落在脸颊,轻薄的水汽随即被微风携带而去,她于是抬眼望了望天。
“下雨了。”她低声说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姜沂撑开了手上的雨伞,她看了看墓碑前的邵钧,对方仍旧没有起身避雨的动作。
上一秒还温和的小雨顷刻就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从天穹坠落,邵钧望着眼前的墓碑久久出神,也不在意大雨淋了他全身。
他垂首跪在雨里,任凭风吹雨打,似乎觉得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的满是污点的灵魂得到一点洗刷。
邵钧深埋着头,感到雨水从外套渐渐浸湿到肩膀和后背上的皮肤,凉风吹过愈发刺骨,
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凉,然而耳畔的雨声却忽然消失了,邵钧不由得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笼上了一片阴影,
“起来吧。”
姜沂蹲在他身旁轻声说。
“姜沂……”
看着她的眼睛,邵钧好像瞬间就沦陷了进去,只觉得她离自己那么近,她的目光那么温柔,
这一刻他真的好想把心里所有痛苦都向她倾诉,毫无顾忌地将最软弱的一面都暴露给她。
……可是,他不想让姜沂看见自己的脆弱。
他接过对方手里的伞柄,而后站起了身,
“抱歉,刚才有些激动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墓碑,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
姜沂一米六五上下的身高和邵钧一米八六的身高差相当大,他心神不属地举着雨伞往前走,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打伞姿势根本挡不住风雨斜飘进来扑到姜沂脸上,
姜沂抹了把脸,暗说幸好她也不化浓妆,否则这时候早该脱妆脱得惨不忍睹,粉底搅和着雨水稀里哗啦往下流了。
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邵钧低沉又严肃的声音,
“姜医生,你觉得,人死了之后,灵魂真的存在吗?”
“啊?”
闻言姜沂先是一愣,想了想又说: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我并不否认多重宇宙论存在的可能性,
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讲,如果多重宇宙真的存在,生存在这个宇宙的人虽然死了,身体或意识可能在另一个宇宙继续存活下去,这大概也就是你想表达的灵魂的意思,像‘薛定谔的猫’这个思想实验就是有关生死叠加的……”
“姜医生。”
听姜沂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探讨学术问题,邵钧刹时苦笑不得,
“不是想跟你说这个,算了,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肃然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
.
扣上安全带,邵钧仰面靠在副驾的座椅上,看得出来有些疲倦了,他点开手机,望着通讯录里周楠的电话号码久久出神,
看他这精神不佳的样子,姜沂抿了抿唇,一边转动车钥匙打火一边轻声问:
“你去哪儿?”
邵钧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径自说道:
“你说,如果一个人好不容易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这时候已经去到国外过上了新的生活,我还应该告诉她对方去世的消息吗?”
姜沂目色一沉,她大概能明白邵钧话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她并不能给予对方一个中肯的回答,
“这个……我也不知道,告诉她这件事势必会打搅到她的生活,但是隐瞒真相的话,似乎也不太妥当。”
“是啊。”邵钧怅惘地看着远方,
“现在想想,我哥当时跟周楠姐分手,其实并不是因为不爱她吧,大概是害怕把她牵扯进来,所以才……”
话说了一半,邵钧的声音忽然喑哑了下去,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愿去打破此刻深沉又忧伤的静谧,过了好一阵子姜沂才开口问了句,
“嗯……你打算去哪里?”
半晌也无人回答,姜沂侧目一望,方见邵钧静静地靠着椅背,已经合上了眼,
……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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