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已经算是还不错的情绪了,冷静下来的时候那种空虚的感觉才更教人崩溃,好像一切思绪都被抽走了,整个人干涸无比,成了具空洞的躯体,
她有时候坐着就开始发呆,似乎浑身的细胞都在想着他,又感觉自己在想一件好遥远的事,
有时候会觉得他是不是还在自己身边,悄悄躲着不让自己发现,可她那样敏锐,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姜沂乏力地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却听门铃倏然响起了。
哗——
推开门,门口身姿窈窕,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盯了她一眼,而后摘下墨镜,张口就道:
“你就那么讨厌他?连葬礼都懒得参加?!”
姜沂抬眸淡淡扫了对方一眼,看得出来她刚哭过一场。
Betty甩了下夹在风衣里的长发,
“嗓子哭哑了,给我杯水。”
见姜沂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她倏然倾身扒住门,
“诶诶诶,你这人!你稍微有点儿同情心行吗?”
姜沂冷眸瞟了她一眼,“提要求态度好点儿。”
“Please,给我杯水,可以吗?”
见Betty这么个“大小姐”都舍得放下架子客客气气跟自己说话,姜沂沉了口气,松手让她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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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Betty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喉,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问:
“你今天为什么不来?”
“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见对方态度强硬,Betty又说:
“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想逃避,可就算你不来参加葬礼,也不代表他还活着,你再怎么难过也总要接受现实,不能回避他已经……”
“行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姜沂有些不耐烦。
“不,”Betty说:“我想跟你聊聊邵钧。”
“我不想听。”姜沂果决地道。
纵使她一脸漠不在意,Betty还是径自说:
“你别对他以前做的事那么大怨气,邵钧就是这德行,出了什么事总是默不吭声地想把一切都扛下来,他这人,就是狂妄自大,还以为自己真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一个人就能对付一切?可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哪儿有那么大能耐?
明明很需要,怕你受牵连,还要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因为你真的是他这辈子最想保护的人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有多害怕失去你,他推开你的时候,其实更希望你能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姜沂提了口气,抬起眼,淡漠的目光盯着对方,“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看她毫无感触的样子,Betty攥紧拳,“我还以为,邵钧死了,你会哭得不省人事,以为你只是嘴硬,其实也会躲在背后偷偷难过,现在看你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滴眼泪都没流下吧?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人心肠还真是硬!”
姜沂攥紧拳,她现在听不得“死”这个字,
不流泪,不代表不心痛,
沉默也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可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浪费口舌去解释,
况且有些喜怒哀乐,潜意识都是为了应和别人,真的悲伤哪里需要那么大张旗鼓,绝望到了极致,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去哭去闹?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了解邵钧,然后再教训我一通吗?”
姜沂淡漠地道:
“要吃饭喝茶楼下有咖啡厅,我这里不招待。”
“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能跟你……算了。”Betty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拎起手提包,刚要转过头,又一倾身子在桌上放了张字条,
“这是地址,你要是有心,就去看看吧。”
话说完,她便扭头朝门外走了,姜沂愣愣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去送,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那张半掌大的纸条,有些出神,
没想到,往后要再见他,是在墓地。
她闭上眼,困意好似浪潮般倏然袭来,将她整个人卷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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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的风似乎格外凉人,姜沂穿着件单薄的风衣站在草坪地里,下巴紧绷着,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纵然此刻站在这里,面前就是刻着他名字的墓碑,她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抗拒,不愿相信躺在里面的,就是邵钧。
心头存着一点执念,尽管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诚然无欺,可姜沂始终觉得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在做戏,她宁可相信全世界都在骗自己,也固执地认定他还在,他不可能会死!
呼吸有些紧,姜沂哽咽了一下,将发冷的双手揣在兜里,她不哭,她不为假的东西落泪,只是心却痛得很真实,
脑子里倏然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她亲眼看见子弹绕过人质的肩膀,不偏不倚从邵钧心脏的位置射入,接着是大量喷涌的鲜血,和他失去意识后仰的身体。
他中弹后身体自然的抽搐不像是演的,没人能演得那样逼真,那样有感染力。
所以骗她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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