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星月,禁阶灯火,朝马闹晨钟。
晚风留不住残阳,沙砾赠不了时光,跷二郎腿的少年终究饮尽了黄酒,忘却了江湖,也葬灭了自己。
九歌皇朝绝代圣贤六十四卦、卦卦算定乾坤,却定不了人世浮沉。
镜山百万生灵、成千道境、数十圣贤,敢向神灵伸刀,却记不住个平凡青年的容颜。
卦象中的青年冷漠的看待着天地万物,对于荒原的生存游戏没有兴趣、对于尸山上吱呀吱呀的戏腔没有任何反应。
空洞无物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事物,没有光,也没有情绪,也没有自我。
随着卦象的最终形成,六十四卦各异图形支撑着画面再次转换。
这一次,画面中终于不是一片死寂、荒原万里不再是单调的灰色。
若苍茫巨兽的古城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渲染,在星光映照之下,喜庆又妖异。
城内大街小巷内的斑驳石柱、电线杆排列着一张又一张横幅。
张狂又极具温暖的笔锋勾勒出一个个大字,铭络在横幅之上。
从北城门开始,十步一横幅、百步一灯笼。
每一横幅之上的话语都别具一格,透过字面,仿佛能到一个青年端坐桌前,提笔点墨,而身旁有一个红衣少女趴伏桌侧,静静的看着青年专注温暖的样子。
偶尔一两副“风格迥异”的横幅一定是因为少女的“打扰”。
软糯少女呢喃、青年无奈的低声附和。
和谐、美满、幸福、快乐。
横幅一:初相见,你眉目如画、我脸肿眼瞎。
回应:的确,良人难得,要不是姐姐坑挖的好,也钓不上你这个“不识风情”的家伙。
横幅二:百世寻人、一地两人,月色婵娟,等到一句灯火阑珊处。
回应:文绉绉的,直白点不好吗——尘小九、老娘转头就看见你了
横幅三:红衣为君舞,一曲霓裳嫁真心。
回应:不是不许写这么文绉绉的话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少女:哼,天大地大你媳妇最大,有意见!
……
随着一条条横幅蔓延,随着一盏盏五颜六色的灯笼亮起。
苍茫古城中一身红衣的青年仿若逆着时间长河走来,眉心少了冷漠,多了几分久违的柔和。
青年目光如炬落在城池中心处,被花海淹没的大红花轿。
仿佛下一刻会有一个着红色嫁衣、笑颜如画的少女掀开门帘走出,冲青年说一句:
“老娘来娶你了!”
而就在此时,一脸温暖神色的青年突然抬头看向虚空,眸光恢复了之前的空洞无神:
“滚”
一声落下,仿佛隔着无尽岁月传到了此地。
咔嚓一声,覆盖镜山万里河山的太易八卦图如同镜面破碎,一块块消陨天地。
九歌皇朝绝代圣贤面若白纸,苍白无力,历经岁月沧桑的眼眸中浮现出迷惑不解,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在尘小九不远处的腐朽气息老人和沉沦之域恶鬼在看到卦向截取未来一角画面之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角未来所表达出的信息量太过庞大了,以至于让他们这些所谓的禁区行走都有点“措手不及”。
画面中茫茫荒原白骨累累,神灵残躯在遭受冥鸦、天狗的吞食,空洞迷茫的歌声在寂寥的天地回荡,如怨如诉,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惊人胆战心惊的刀剑痕迹依旧散溢着摄人心魂的煞气,提醒着目睹者这里曾经发生的战斗。
更为关键的是,腐朽气息老人和沉沦之域恶鬼都看到了那缩减甚至快要闭合的黑暗深渊。
他们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将黑暗深渊扫荡一空,更是差点将其填平的生灵绝对堪称绝世无双。
作为禁区生灵,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黑暗深渊的可怕。
如果说万古前的黑暗之战造成了诸神黄昏,那这一处存在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黑暗深渊就能够定义为万恶之源。
相对于时而显现的黑暗门户来说,这一处深渊显得有些“默默无名”。
甚至于直至今天,天域绝大数生灵都认为黑暗深渊只不过是万年前残余的黑暗力量所造就的东西罢了。
真是可笑,古往今来最大的祸乱源头竟然就这样被“无视了”。
还说是那批人把这些沉醉在太平盛世的生灵保护的太好了。
还是说,无知者无畏。
毕竟没有经历过宇宙崩毁,万灵哭泣,诸天古地化为尘埃泡影的绝望,自然不会对黑暗深渊有太大的恐惧。
还有生灵抱着得过且过,天翻地覆关我何事的心态,游戏红尘,潇洒人间。
那些凡俗生灵、“无畏”修士可以这么想,但腐朽气息老人和沉沦之域恶鬼存在却不敢。
神道够神秘了吧,可是在万年前依旧被黑暗门户当做踏板,成为入侵此方宇宙的“帮手”。
沉沦之域底蕴是深不可测,可面对万古诸界即将到来的清算,也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粒石子,补天无路、填海无门。
因果循环之下,无人能够跳脱未来,将自身和万古岁月撇开关系。
而那一交未来中的黑暗深渊有可能是万古中最大的清算者留下的后手。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囚仙古域有那么多“苟延残存”的生灵,却能够安然无恙的避过一次次黑暗祸乱,甚至于在万年前打落黑暗门户,以深渊镇压一切。
这到底是那位清算者的无意之举?还是说黑暗祸乱也只不过某些凌驾岁月之上的禁忌存在的棋子?
理不清、搞不懂。
所以当他们看到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竟然消失或者说是被不知名存在给泯灭了。
一时间的心情就有些难以言喻,还是庆幸呢,还是说还恐惧。
*
在腐朽气息老人和沉沦之域恶鬼存在探究古来最大清算者的意图之时。
镜山万里河山之外,青悠神情恍惚,眸光闪烁。
她拼了命的想要勾勒出那一角画面中的青年身影,却发现自己不仅记不住,甚至于连同当今时空中的尘小九也快要遗忘了。
察觉到这一点,青悠懊恼万分,紧咬红唇,无比失落。
她能够百分百确定那一角画面中的青年就是未来的尘小九。
可是尘小九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不被世人所知,仿佛众生万灵都遗忘了他,还是说连他自己都遗忘了自己,抹除了自己的过去。
青悠不甘心,她不想看着尘小九变成那个样子。
因为在她记忆中,尘小九是一个极其珍惜点滴温暖的人。
会在悄无声息中注视着夕阳、同来来往往的蚂蚁打着招呼。
会在潺潺流水边幼稚玩闹、释放少年的本性。
虽然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有所谓”。
为了偿还“恩情”可以越过刀山火海,踏着七彩祥云成为她的英雄。
这样的尘小九虽然有点“傲娇”,但是少年的眼中依旧有光。
而在那一角未来中,青年眼中没有任何光芒,一片死寂。
也只有在看待那未曾掀起门帘的大红花轿之时才有了一丝柔光。
青悠突然就有点羡慕花轿中的女子了,羡慕渐渐转换成了嫉妒。
十步情书、百步光芒、花团锦簇、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能够让尘小九在未来遗忘自己的情况之下,一如既往的保留下了关于“她”的记忆。
谁又会是那个幸运儿呢?
而在其一旁,正阳山神秘道人瞅着青悠的颓废样开口:
“不要深究、不要勉强”
“未来是不可控的,也是不知窥探的”
“你怎么能确定你看到了这些一定会真实发生”
“路有前前条,结果万万种,一切都是变数”
青悠闻言苦涩一笑,耳畔一丝青丝垂落脸颊:
“万事万物皆有可能,都是变数”
“但那可是尘小九,一成不变的尘小九啊!”
神秘道人了然,在心中轻叹一声。
情关难过,哪怕是曾经的绝代佳人,也不过是痴迷不悟的女人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青悠彻底回想起了过去,还会不会保留着这一份最真挚的“一见钟情”。
神秘道人不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但是他还是希望青悠拥有正常人的感情、经历红尘缘聚缘散。
因为传闻中的那个仙子太累了,为天下为苍生,却唯独没有留给自己任何希望。
也许是天道锤炼,一朵花终究是开了两次。
希望这朵花在这一世极尽绚烂,不留遗憾。
同一条路不要走第二次,同一个人不要遇第二回,青悠就是青悠,是正阳山的青悠,是那个人间盛世容颜、一枝独秀的傲娇青悠。
*
卦象的画面渐渐消失,但已经烙印在诸多生灵的心中,永生难忘。
尘小九回想着未来一角画面中青年的眼神,心中突然悸动。
他有一种感觉,青年最后一个“滚”字不是对九歌皇朝绝代圣贤说的,也不是对窥探未来的众多生灵说的。
那一个字,应该是未来的他对于现在的他的“怨念”。
那座城他在熟悉不过,是他生活了一十六年的征仙城。
街头的售货机是儿时的唯一向往。
广场中心的喷泉是痴男怨女的告白圣地。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熙熙攘攘的身影中有不少都是熟面孔。
但是为什么征仙城会变成那样?
征仙城方圆万里又发生了什么?
神魔泣血、恶灵游荡,那就是活生生的地府炼狱。
而让尘小九不敢想、不敢看的是那一条条横幅、是那一句句熟悉的情话,是那个大红花轿。
“幸好来到了人间,也恰巧遇到了你,真好”
“星辰上面有什么?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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