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若是喜欢喝,朕让人给老师多送一些去府上,老师在府上好好品,可好?”向弘宣说道。
晏清苦笑一声,向弘宣这逐客令下的,连他开口的机会也不给。也是,向弘宣是他得意门生,怎么会看不出他这是有事才赖着不走。可他今日还真就不能走,为了另一个将成为他得意门生的人,他得跟这个得意门生好好说道说道。
“陛下,臣想起一些小事,想与陛下说上一说。”
啪的一声,向弘宣重重地将茶碗扣在几案上,不悦地说道:“老师,国事,天下事,老师对朕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也会洗耳恭听,可朕的家事,老师就别掺和了。”
晏清不恼也不急,淡然地说道:“陛下,老臣说得也不算家事,就是前段时间有官员从衡阳归来,说了一些关于端寿王的事情。”
向弘宣眉梢一挑,说起向弘锡,他倒是好些年没关注了,因为衡阳太远,因为向弘锡也识趣。
“老九怎么了?”向弘宣淡淡地问道。
“听说端寿王娶了新王妃后,端寿王妃贤惠,将端寿郡王府打理得头头是道,据说前两年,端寿王妃还生下一位郡主,夫妻和睦,可惜端寿王一到衡阳,就因为水土不服,时常病倒在床,这些年病痛反复,已经久病不利于行了,端寿王几乎很少出门,在端寿郡王府打发日子,很难想象,曾经这位也上过战场,在那金殿上打过武将,骂过言官,不可一世的王爷,如今这般境遇。”
晏清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在说着一个已经不在记忆中的人,向弘宣的脸上渐渐勾起了涟漪,他的脑中那些就快被淡忘的记忆又一点点地爬上他的心里,反复缠绕在他的心头。
晏清看着向弘宣这沉默回忆的样子,缓缓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奏章,又说道:“陛下,这是一份崖州的快报,说是上个月崖州知州周洵大人病逝了。”
向弘宣脸色一僵,他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地伸出手,拿过晏清手中的奏章,奏章上说,周洵在崖州殚精竭虑,爱民如子,颇有建树,但崖州那地民风彪悍,落后愚昧,不管周洵如何尽心管理,崖州还是那个崖州,而周洵却一日日病入膏肓。
向弘宣的眼中一阵湿热,他缓缓地合上奏章,微微闭上双眼,可眼里还是当年他们三个少年意气奋发的样子。
“来人,传朕旨意,从太医院选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送往衡阳端寿郡王府,好好调理端寿王的身子。还有派人迎回周洵的棺椁,风光大葬。”
小德子得令后,快速退出了殿内,晏清贴近向弘宣几步,说道:“陛下,当年端寿王与周大人,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皇室宗亲,在前朝那可都是数一数二之人,可最终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结局,陛下,如若驸马也成了他们这样的前朝要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
向弘宣猛地一睁眼,他盯着晏清,他就知道晏清还是为了顾南风一事而来。
“老师,顾南风他怎么能一样,他是南人,还是南岳遗族,朕怎么可能放心将女儿嫁给他。”
“陛下,哪有什么南岳遗族了,南岳的男人们,早就被先帝屠杀殆尽了,南岳没根了。南岳这些女子们的后代,哪一个不是东俞子民?还有在东俞生活的南人们,他们也是东俞子民呀。”
晏清努力劝说着向弘宣,为了与江润泽的约定,也为了东俞的南人。当他知道向依依与顾南风之事时,他就想起了周洵,想起了东俞的南人,不拘一格降人才,东俞才能昌盛,不该有南人之分,百年太久,或许现在就是个时机。
向弘宣慢悠悠地靠在龙椅上,他思绪万千,晏清一看向弘宣有些动摇了,立刻又说道:“陛下,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派人去平南王府训斥平南王妃与世子,原本南国公主与顾南风一事,没有多少人知晓,您这大张旗鼓地派人去平南王府,如今邑城里都知道了南国公主与顾南风的事。陛下,公主的清誉怕是大大受损了。”
“大胆,公主的清白,岂容邑城百姓能评头论足,若是还有人敢非议公主,朕就灭了他九族。”向弘宣气愤不已地说道。
“陛下,您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可陛下能够让所有人都从心底不介意公主与顾南风之间的往事吗?”
“老师,你这话是何意?”
“陛下,您可以让顾南风去死,不管是让他自我了断,还是您赐死,可他与公主之事,说破了天,不过就是两情相悦之事,公主就算能忘得了顾南风,可以后要娶公主的驸马,他能忘得了吗?公主以后的幸福,还怎么保证?”
“他敢?朕的女儿,若是待她不好,朕不会放过他的。”
“陛下,幸福这种事,在心里,好与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向弘宣一怔,晏清的话一语中的关键,他低下头去,眼中不断浮现那日顾南风在飞羽殿的模样,许久,开口说道:“就算朕不介意顾南风的身份,可他太弱了,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朕的女儿,等朕百年之后,朕的女儿该如何是好?”
向弘宣一股脑地说着自己的担忧,不管是想给向依依找个能干的夫婿,还是想要他的驸马在前朝显赫,最终不过是个老父亲担心女儿无所依靠而已。
“陛下,老臣见过那顾南风几次,顾南风脾气温和,行为举止有礼,这种人拿不起刀,确实太弱。可陛下,顾南风自小为奴,他不可能有勋贵公子的嚣张跋扈,更加不可能有世家公子的意气风发,不过臣观这个顾南风,眼神干净,心胸坦荡,且不卑不亢,颇有名士之风。他成不了那前朝呼风唤雨之人,但若是好好栽培,也能成为一代雅士。公主嫁雅士,远离政治,后宫,不管新君的心,多么深不可测,老臣想也必然不会影响到公主的幸福人生,陛下,给公主这样的人生,不好吗?”
向弘宣的心再次跌宕,晏清的话总是让他始料未及,他望向窗外,没有家世,没有能力,还没有武艺的顾南风,弱成这样,他真的能护得住向依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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