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夜行,燕岐问她,怕不怕死。
裴兮宝听的很清楚,马腹的箭筒里落着细小铃音,那是自己在八骏马会上送给他的那支嗤之以鼻的竹矢,燕岐却一直带在身边。
小姑娘觉得眼眶发烫,她搁下银碗,本是喜爱的东西,可现在却没有食欲,她指着燕岐的衣襟:“你的伤要不要紧,钱大人有没有请军医来好好瞧过?”
她伸手拉扯他的袖子,燕岐顺势坐于床榻。
缠裹的绷带上渗着血痕,裴兮宝一碰就觉惊怵,是燕岐替她挡去这刺骨伤痛。
见小珍珠神色黯然,燕岐歪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宝小姐是怕我死了,还是死不了?”毕竟,伏陵氏的灭族之祸,裴盛不是罪魁祸首却也要担责。
燕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没有人找裴家“报仇”。
“才不是才不是!”裴兮宝到抽口气,急的手忙脚乱就去捂那口没遮拦的混球,“不许你胡说八道!”
所有的出人意料里,她不知道原来上辈子不曾了解的原委,还有关于裴家的这样一段“渊源”。
她震惊也惶恐。
可,从来不希望燕岐受伤。
柔软的指腹撞到他的唇角。
燕岐长睫低垂,眼角余光里有些恶劣,有些邪佞,张口就咬。
裴兮宝吓的慌忙抽手。
“担心了?”
小姑娘抿着唇:“燕岐是裴兮宝的贵人。”不管是伏陵氏还是小马奴,抑或将来万人之上的帝王师。
恳恳切切,发自肺腑。
伏陵氏是过往,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却是真实,为她生死为她伤。
燕岐叫裴兮宝的认真和虔诚骇到了。
“贵人?”的确,他身为江家后孙,太妃外甥,是十二州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封王拜相的皇亲贵胄。
“宝小姐,懂的如何讨好贵人吗。”燕岐有些玩味,他喜欢逗弄小姑娘。
裴兮宝心头一跳,忐忑不安还装着镇定自若,她翘着小指,像个矜贵的小千金,缓缓解开燕岐那被血渍浸没的绷带。
指尖轻柔小心的就好像蝴蝶落足轻吻在皮囊,有些冰冷有些痒,走过的每一寸痕迹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撩拨。
尤其少女俯身时的香萦绕怀,令人无从躲避。
燕岐喜欢裴兮宝为自己担忧还认真的模样,伤痛都成了一种享受。
“你不要大动干戈,伤口再裂开就没那么容易愈合,留下病根可不好。”
裴兮宝裁断棉布,她不擅长处理伤口,只得将绷带绕在燕岐的腰侧系了个乱七八糟的花结。
青年人可不关心什么伤口什么流血,他拍了拍膝。
小姑娘不明所以。
“钱楷的营帐,睡的习惯?”他道。
哪里是反问,根本就是陈述。
裴兮宝认床,不喜欢磕碰也睡不惯别家床榻。
小姑娘眼角一抽,嘴里只好念叨着:“不习惯……不习惯……”
不敢习惯。
燕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个听话的小猫儿一样软软伏倒在燕岐膝上,长发顺着他的松鹤长袍落下一缕耀着月色与烛火。
安然无比。
只是裴兮宝不知道,一夜之间,那朝廷里名不见经传,需将功折罪的飞星小将军,一跃成了十二州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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