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罢,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因为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不堪的过去!”
绯歌水袖一挥,当即下了逐客令。
月浅心站起身来,眼眶满是摇摇欲坠的泪滴,她深深看她一眼,终究是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绯歌一个人枯座在主位上,干笑几声,低头拈起托盘中的糕点,不管不顾一口一个塞入口中,塞到咽不下了,咳出泪花,到底是没有尝出半分甜味来。
月浅心则强忍着眼泪一步步走了出去,等到出了春山殿便也克制不住似的一路小跑了起来,更是因为一时分心直接一头撞到了树上。
她顺势捂了头瘫坐在地,面朝着被树林荫蔽的天空,眼神空洞异常。
此时此刻,月浅心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日种种,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昨天似的,当日那个怯懦的且只比她大上一岁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当了众人的面讨了她一同共事的是她,今天这个眸中含怨,口口声声与她划清干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也是她!
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才过了短短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么快她就又失去一个朋友了!
难不成真像她以为的那样,这深深宫闱,剥去华美的外壳,留到最后的就只剩虚伪而复杂的尔虞我诈,从来都留不得半分真情?
正当月浅心暗自神伤之际,忽然头顶一片阴影笼罩。
她抬头,一袭熟悉的黑袍映入眼帘。
“你……”月浅心揉了揉眼,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漆雕翎?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阔别多日的漆雕翎会再次出现在这里,还是在她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候。
漆雕翎皱眉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才言简意赅地挤出几个字来。
“当差。”
“可是上次你不是还在蛟达吗?”她顺口就问了出来。
“兼职。”
“……行吧。”
月浅心心情郁结,暂时不想于与他较劲,于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谁知他这次却没走,反而在对面也找了棵树,同她一样席地坐了下来。
眼观鼻鼻观心。
两相沉默了许久,月浅心也觉得尴尬起来,只得收起情绪,清咳了几声,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漆雕翎,你谈过朋友吗?”
“……”对面人瞟她一眼,无语凝噎。
“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月浅心干咳了几声,解释道:“我是问,你来赤谷这么久,一直是独来独往?就没有结交过什么知心好友吗?”
“没有,不需要。”漆雕翎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一想到这诺大的天乌宫里,你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有什么心事也无处倾诉,那种滋味,真的会好受吗?”
“那是你们女人才会有的愚蠢念头,若只是单纯想交朋友,天下之大,江湖之远,英豪遍布,快人快语,何处无知己?非得钻到这种腌臜地儿来大浪淘沙,觅得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朋友’?”漆雕翎一口气说完这些,当时就有些后悔了,他是第一次同外人讲这些话,况且,他们也算不上知根知底的,怎么就一时大意了。
罢了罢了,看在她救过自己一次的份儿上,就当是承了这个情好了。
月浅心听得呆了,她原本也只是问着玩玩的,没想到他第一次同她讲了这么多,还都是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虽然听上去难听了一些,但话糙理不糙,仔细深究倒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是的啊,这些道理自己跟别人不也是讲的头头是道吗?自己一轮到自己,反而就不明白了?果然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么?她进宫这么久,人情冷暖领教得还少吗?人心本就经不起考验,何况是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就连根深土长的草木尚且不能保持四季常青,归根究底只是人各有志罢了,她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好了,我懂了,谢谢你,漆雕翎。”月浅心终于是想得透彻了,于是站起身来,冲他笑了笑,转头便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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