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少年那湛蓝的眼眸,中年男子竟在湛蓝色的深处看到了令自己灵魂都足以威慑的东西。
那是似乎是冰封一切的冰,又好像是滚滚而燃的火。
此刻的中年男子知不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东西,如此可怕,如此真实,竟能直击灵魂。
这一对视后,他赶忙摁下了迟疑在按钮上的手,朝着那个在雪地里的少年喊道:“恭迎南宫少主登临天门望,先前失礼处,还请少主多包涵!”
轰!轰!轰!
随着中年男子之手摁下开关,轰鸣的巨响很快掩盖了微彻的呼喊,天门望那沉重的青铜之门在这种嘶哑的声音里,在这种齿轮与齿轮转动的声响里,开始缓缓朝上收去。
这一刻,钢铁所铸的巨兽打开了紧闭的大门,为了一个来自他乡的亡魂。
见到这一幕,南宫天终于又一次动了起来,从容的走了上去,每一步都是那般的决然。
声声惊天动地的齿轮转动声中,他踏过了那古老的城门,来到了天门望城内,来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的地方,北境。
“南宫少主,有何吩咐,小人之前的失礼之举,还请少主多多包涵,不要见怪,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
南宫天进来后,中年男子急忙带着一队侍卫满脸笑容的迎上去,赔笑道。
他发现越是靠近眼前这个神秘少年,自己的身体颤抖的越是厉害,内心深处更是升腾出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一种面对危险到来前的本能反应。
不过能镇守天门望大门的,都是萧家中最为精锐之人,而作为小队长的他,更是有着元丹境中期的实力,也算是一大强者了。
可就算如此,中年男子感觉若是之前的行为触怒了眼前之人,那种怒火,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这也是他在下意识的驱使下打开城门的根本原因,并非因为少年自报了身份,而是对于那双倒影着冰与火瞳孔的畏惧,对于未知的畏惧。
只有未知的事物,才是最为可怕的。
“你不过是在行使自己的责任罢了,何来失礼之举,不需要我的包涵,而且我也知道你害怕着什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洛阳城的南宫天,我没有恶意。”
看到中年男子颤抖的身体后,南宫天一脸平静的开口道,那清秀的脸,好似一块冰封了千年的寒冰,根本看不出一丝的表情流露。
“多谢少主理解,不知少主来这天门望所为何事,若是能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定肝脑涂。”
对着南宫天深深鞠了一躬,中年男子试探性的问道。
在他的眼神深处,却有着一抹显而易见震惊。
因为此刻的中年男子发现,以自己近几十年的阅历,竟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如同深潭般的内心。
这种情况,还是平生第一次所见。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回家。”
浓浓的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话语从南宫天唇间吐出,精简却又意味无穷,却又显得极其真诚,以至于没有人会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回家?”
摸了摸毫无思绪的头,中年男子疑惑的重复着。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要做什么。
但说完这句话以后,南宫天却是再度沉默了起来,没有理会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子,也没有理会那些木讷看着自己的萧家军战士,而是笔直的走了上去,朝玉雪书院的方向走去。
在那里,有着一个等待自己许久的人。
见得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下意识的驱使下,萧家军的战士们自觉朝着一旁闪去,让出了一条道路,而选择不是上前阻拦。
“南宫少主,一路保重啊,现在的绝境长城可不安全,尤其是潼关的那一段路,切莫暴露了身份,一定要谨慎啊!”
直到南宫天离开了许久后,中年男子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去,看着那远去的而又落寞背影,不自主的相信了南宫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高声提醒道。
因为在这时,他才能从之前的话语里听出隐藏在不经意间的悲伤,比无尽深渊更深的悲伤。
这是他从少年身上所听出的唯一的感情,因此他相信,少年并没有欺骗自己,真的只是要回家罢了。
听到了中年男子善意的提醒,少年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可那远去的身影却没有停留,而是便径直走入了流动的人群中,与密密麻麻的人群融为了一体,消失在了这队战士的视线里。
“这个自诩为南宫少主的人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有着如同狮子般的犀利眼神,却又是显得无比平静,可平静之下,又是逆流成河的悲伤,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为何他对回家的执念如此之深?”
重重舒了一口气,中年男子边饶着头,边喃喃道。
他心中有着说不尽的疑惑,不过他也知道,没有人会再回答他了。
走回天门望的城楼上,中年男子亲自注视起了平静的冰原,看看这位少年是否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他注视了很久,很久,却依旧没有再看到任何走动的生灵。
面对这种结果,中年男子甚至感觉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幻想罢了。
可即使如此,那个瘦削的背影却依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种印象,在他将死之日来临前,恐怕无人能够撼动。
因为在很多年之后,这位男子才知道自己这在这里见到的那个落魄之人,那个流落他乡的亡魂,竟是北境的雄狮,未来的北境之王。
漫天之雪,偌大之原,雪中之影,背伏双剑,无喜无悲,何来之殇,家在何处,心在何方,归家之途,何其满满,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归家之途,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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