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因为姐姐用阿正的衣服擦手了!”
宁夏青一怔,哭笑不得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用他的衣服擦手了呢?”
紫儿招了招手,宁夏青附耳过去,紫儿小心地咬耳朵说:“因为姐姐的手上有墨水的味道,阿正的衣服上还有墨水啊!我之前手上沾了墨水,就在陈婆的裙子上擦了擦,可是奶奶一闻我的手,就知道是我干的,还说了我一顿呢。”
宁夏青心道,奶奶不过是唬你呢,根本不用闻你的手就知道是你干的,毕竟除了你也没别人干这种事了吧……宁夏青无奈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小声交代:“那今天姐姐拿阿正衣服擦手的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哦,我怕奶奶会说我呢。”
自觉身为秘密的少数知情者,紫儿很开心地说:“嗯!我肯定替姐姐保守秘密!”
翌日,华彩苑自然是没了头一天的盛况,这也都在宁夏青的预料之中,她昨晚根据账本,估算今日的流水应该是昨日的三成,事实也跟她所估算的几乎不差。
因着铺子里不忙,宁夏青就放董子真去打听越岭县行商宴席的事了,临近晌午,正是一日里客人最少的时候,宁夏青回屋去歇着了,也让谷丰去歇一歇,阿正去库房拿货,铺子里只剩下再过一阵子就将离开铺子回乡成亲的阿才。
一个穿着短粗棉布衣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华彩苑。
华彩苑里虽然不是卖顶尖料子的铺子,接待的却也都是城镇里的百姓们,眼前这男子显然来自城外乡野,一般来说,这种人不会特意进城来买料子的。
但阿才只是一怔,还是笑呵呵地招呼道:“这位客官要挑点什么?小店刚刚开张,为了招揽客人,咱们的东西卖得都便宜着呢,您来的正是时候!”
那男子却压低着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当家的在哪?”
阿才笑呵呵地回绝:“您要买什么料子跟我说,我是这店里的活计,我来招待您就成,我们当家的不轻易出面的。”
那男子却依旧神神秘秘地说:“我来找你们当家的,你们当家的要是在的话,麻烦她出来见我一面,要是她不在,我这就走了。”
这男人显然不是来买料子,而是专门来见宁夏青的。可他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实在分不清是敌是友,让人不知道还如何应对。
阿才挠了挠头,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正却抱着两匹从库房里拿出来的纺绒料子从后门进来了。
阿正一进来就和那神秘的中年男人打了个照面,阿正微微一怔,随即问:“你来找当家的?”
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阿正随即放下手里的料子说:“那你跟我过来吧。”
“阿正,你等等。”阿才拉住阿正,小声说:“这人不知道什么来路,轻易就带他去见当家的……”
阿正一脸肯定地说:“你放心,我认识他。”
宁夏青正在屋子里核算着新进料子的账目,翠玉过来了,说是阿正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要见她。
宁夏青不由得微微诧异。阿正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也不至于随便带陌生男人来找她吧,她随即有些诧异地起身去前去待客的正厅。
一进了正厅,瞧见阿正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等她,那中年男人拘谨得连坐下都不肯,只是在这深秋天里拢手站着。看那男人的穿着打扮,既不似行商又不似客人,怎么会想来见她呢?
阿正微微伸手平静地介绍道:“这位是李铁管事的儿子,叫作李口。”
“李铁管事的儿子……”宁夏青不由得瞪大了眼:“难不成是桑园的那位老人家的儿子?”
“我爹的确在宝罗庄上做事。”李口微微对宁夏青抱了抱拳,随即诧异地看向阿正:“可我并未见过这位小哥,这位小哥又怎么知道我是李口?”
“这没什么。”阿正也只是敷衍过去,随即对宁夏青道:“当家的,铺子里就阿才一个人看着呢,我去帮忙了,你们谈吧。”
看着阿正离开的背影,李口不由得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个小哥去宝罗庄找我爹,我过去的时候那小哥正好走了,我当时都没跟他打照面,只是远远瞧见一个背影,瞧着挺高大的,是不是就是他啊?”
宁夏青心下了然,难怪阿正能认出李口,八成是因为之前就曾闻到过李口身上的气味。宁夏青用手势示意李口不用客气随便坐,一边让翠玉给李口倒茶,一边和善地说:“我的确让阿正去宝罗庄找过令尊。”
宁夏青又示意李口喝茶,自己也抿了一口,然后说:“说起来,我虽然使了一些法子,让桑园的地契暂且没有被大老爷抢走,但桑园毕竟还在大老爷手底下,我无法大张旗鼓地去桑园那边。所以只好让阿正私下里去联络你们,还望不要见怪。”
一脸老实相的李口拢着手道:“姑娘这段日子所做的事,我多多少少也听过不少,唉……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倒没受什么委屈。”宁夏青关心道:“只是那天我去宝罗庄的时候,被五老爷看到了,五老爷不认我的身份,还要手下强行赶我走,多亏了令尊相助,我才能好生生地走出宝罗庄。只是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五老爷可为难令尊了没有?”
李口憨厚地笑了一下,歉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个。我在宝罗庄干了这么多年,算是长工里面资历最老的,几乎所有的长工都算是我的半个徒弟,所以我在宝罗庄里还算有点地位,五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为难我爹的。”
“那就好。”宁夏青抚了抚胸口,松了一口气,露出些许笑容来。
“多谢姑娘关心我爹。”李口叹息着说:“说起来,自从永达少爷走了之后,我爹都一直没机会过来看看你们。我爹成日念叨,说你们一家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把他愁坏了。只可惜,我们都只是下人,即便想帮忙,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宁夏青连忙说:“别这么说,当日我见到令尊,令尊至今都对我爷爷心心念念,就冲令尊的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
李口道:“是啊,我爹的确十分尊敬敬仰着望平老爷。唉……”李口的目光微微游移,叹息着说:“望平老爷还在的时候,我爹还带我来这里看过他呢。”
李口微微眯着眼睛回忆道:“当年我爹带着我过来给望平老爷请安,望平老爷就坐在姑娘现在坐的位子。后来望平老爷没了,我爹打发我来见永达少爷,永达少爷也是坐在这里。不料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看到姑娘坐在这里的一天。我这心里着实是……”
宁夏青知道李口想说的是什么。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坐在这里,无论是年纪还是女子身份,都不像是一个当家的料。李口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位子从挥斥方遒的宁望平传给庸懦老实的宁永达,又传给年轻质弱的她,实在是不可能不感慨。她也只能苦笑着说:“我会拼尽全力继承家业的。”
李口真挚地说:“我自是相信姑娘的雄心壮志,只不过……这条路太险太险了,就是永达少爷接手的时候,也扛不住族里的威逼,迫不得已把桑园租了出去。”
宁夏青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刚接手的时候,族里还想直接把桑园的地契抢走呢,我也扛过来了。”
“姑娘既然能做到这一点,姑娘的本事我是相信的。姑娘能说出招赘那种话,姑娘的心志我也是敬佩的。只不过,姑娘太年轻了,难免缺少应对世事的经验,若是将来遭遇困难,难免会在疲于应付的时候心神交瘁,一蹶不振。我爹就是担心这一点。”
“请你们放心吧。”宁夏青的语气十分从容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一应对。即便我看着年轻,可谁又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呢?人的心总会一点点变强悍的,不管将来如何,我都稳得住。”
李口欣慰地笑了:“难怪我爹说姑娘行事有当年望平老爷的影子。姑娘当日劫了五老爷一事,我爹可是跟我一直夸呢,说姑娘行事虽看似出格却招招精准,这天马行空却又出敌不意的巧劲,跟望平老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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