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青转身福了一福,薛绍卿已经到了跟前,笑吟吟地说:“宁当家为何走的这般着急?怎么不多坐一会?是我邀宁当家来的,宁当家这般急着走,倒显得是我招待不周了。”
宁夏青婉言道:“薛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感了风寒身子有恙,所以想要回去了。”
“既然如此,宁当家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过——”薛绍卿指了指宁夏青身后的赵小宝,似笑非笑地说:“这小子是叫赵小宝,对吧?”
宁夏青一怔,随即说:“刚刚管家给我身契时,我没仔细看,所以我还不知道这位小哥叫什么。”
“他是叫赵小宝。”薛绍卿肯定地说:“这小子染了病,所以脸才这般丑,也不知道怎么还有人叫他上来送酒。估摸着,这小子就是怕被人看见脸,所以一直低着头,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宁当家的丫鬟。”
说到这里,薛绍卿懊恼地拍了拍手,十分自然地说:“说到底,这小子也有错,明明染了病还不好好休息,实在是蠢笨。这样蠢笨的小子,让宁当家带走,恐怕会给宁当家添麻烦,不如宁当家把这小子交给我调教着。”
“说到底,是我邀宁当家来的,出了这种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宁当家刚刚向我爹赔了罪,可也该给我一个向宁当家赔罪的机会。”薛绍卿语气坚决地说:“不如让我替宁当家接手了这个蠢笨小子,算是我对宁当家的一点补偿。”
宁夏青心里一紧,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薛绍卿的神情,一边说:“薛公子之所以邀请我来薛府,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若是将今日之事归咎于薛公子身上,岂不显得我不识好歹、狼心狗肺了吗?还请薛公子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宁夏青对薛绍卿笑了笑,道:“薛公子言重了,刚刚的事怎么能怪这小哥呢?分明就是我的丫鬟做事不当心。我之所以买走这小哥的身契,是想要略表我对这小哥的歉意,若是不让我亲自替他打点好之后的路,反倒是我道歉之心不诚了。”
薛绍卿微微眯起眼,问:“哦?既然如此,不知宁当家打算怎么安排这小子以后的路呢?”
宁夏青只说:“我店里有个伙计要请辞了,我想着,若是这小哥愿意,让他留在华彩苑当伙计也是不错的。只不过,还要看这小哥自己愿不愿意就是了。”
“这样也可以,让着小子留在华彩苑也是不错的。”薛绍卿别有深意地说,眼睛眯得更紧,那种令人看了会不舒服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赵小宝的身上。
薛绍卿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宁夏青,客气道:“宁当家真的不再多待一会了吗?薛府的客房都为宁当家备好了,其实宁当家感了风寒也未必就一定要回家的,薛府自会找大夫替宁当家医治。”
宁夏青回绝:“这如何使得?我已承蒙薛府的招待,又怎能继续麻烦薛府?”宁夏青微微一福,道:“我这就回去了,多谢薛公子款待,薛公子就别送了。”
薛绍卿却依旧坚持将宁夏青一路送到马车,一边用眼睛跟在瞟着一旁的赵小宝,一边说:“宁当家年纪轻轻,就要独自撑起一片家业,着实是辛苦。听闻宁当家初出茅庐之时,受了不少委屈。唉,只恨我那时还不识得宁当家,不然我定会出手相助的。”
宁夏青笑着点点头,只说道:“薛公子仁义心肠,好意我心领了,多谢薛公子。”依旧脚步不停地往马车边走着。
薛绍卿继续说:“从前我没能帮上什么,以后我定然会为宁当家撑腰的。等过几日,我就会去华彩苑看望宁当家,宁当家此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跟我薛某说,我薛某定是义不容辞。”
薛绍卿说这话时,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赵小宝。
宁夏青如何看不穿薛绍卿的算盘,说什么“看望宁当家”,分明就是奔着赵小宝去的。
或许薛绍卿真的会像他说的一样,会“义不容辞”地帮助宁夏青,但薛绍卿难道不会开出什么条件吗?如今赵小宝在宁夏青的身边,薛绍卿会向宁夏青开出什么条件,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赵小宝微不可见地往宁夏青身后躲了躲,把头低得更往下,根本不敢跟薛绍卿那色眯眯的眼神对视,却仍旧躲不过薛绍卿强烈的目光。
宁夏青还没说什么,始终在旁边不发一言的顾雪松忽然开口,顾雪松看着宁夏青,温柔地说:“宁姑娘,我的马车在另一边,我就先过去了。”
宁夏青点头作别,顾雪松又说:“宁姑娘身子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恕我冒昧,宁姑娘的马车并不大,这孩子若是跟着宁姑娘挤在马车里,恐怕会耽误宁姑娘休息,可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能让他坐在车辕上。”
顾雪松随即将手搭在赵小宝的肩上,温和地拍了拍,随即笑着说:“不如让这孩子坐我的马车,反正我与宁姑娘回家的方向一致,就让我直接把这孩子送到华彩苑吧。”
顾雪松修长的手指只是随随便便搭在赵小宝的身上,赵小宝便像抓住浮木一样往顾雪松的身后缩,薛绍卿偏又不能对顾雪松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夏青笑着答应顾雪松,而顾雪松就在薛绍卿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赵小宝。
宁夏青放下心来,看着薛绍卿,笑了一下,客气作别,薛绍卿有些表情不甘,却只能客气回礼,随后就扭头又进了薛府的大门。
宁夏青往另一边瞧了瞧,见赵小宝正在登上顾雪松的阔气马车,宁夏青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一踏实下来,忽然就双腿一软,往旁边倒去!
宁夏青把翠玉吓了一跳,幸好阿正及时扶住了宁夏青,宁夏青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翠玉担忧的眼神,宁夏青扯出一个笑容,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忽然有点头晕,扶我上车吧。”
翠玉连忙去拿脚凳,宁夏青随即在阿正的搀扶下上了车,阿正的力气大,宁夏青觉得自己几乎都没有用力,几乎是阿正把她整个人捧上去的,她只觉得幸好平日里总带着阿正,不然眼下这种情况,翠玉一个人还真的照顾不好她。
马车开始往华彩苑的方向驶去,宁夏青疲惫地睁着眼,嘱咐翠玉:“等到了锦华街的时候,你就去把赵小宝从顾公子的马车上接下来,让顾公子直接沿着锦华街直走,而我们就在那里转弯回家。”
翠玉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宁夏青不解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翠玉抬起脸来,竟已是满脸的泪水,抽抽噎噎地跟宁夏青说:“……刚刚姑娘差点摔倒,我……我的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宁夏青叹了口气,苦笑道:“傻孩子,我不过就是累着了而已,况且,此事已毕,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所以就趔趄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翠玉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哭诉:“姑娘这般不爱惜身子,也不……好好吃饭,成日成夜的操劳,连眼窝……都凹下去了,生了病也不赶紧看大夫,才直拖到……如今这地步,若是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岂不是油尽灯枯……”
“你呀,可真是胆子大了,都敢当着我的面咒我了?瞧你说的,好像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伸手戳了戳翠玉的额头,宁夏青无奈地说:“我不过就是得了场小风寒,今日的事也办完了,我回去之后就好好看大夫吃药。”
宁夏青笑道:“而且啊,生病就生病,你干嘛还跟什么吃不吃饭瘦不瘦的扯到一起去?总之我还年轻,身子骨硬朗着呢,你不必担心太多。”
翠玉一边哭得大喘气一边说:“姑娘这身子跟纸糊的一样,哪里就硬朗了?再说了,就算再硬朗的人,不好好吃饭,天天不睡觉也撑不住啊!”
翠玉已经微微平静下来,擤了擤鼻涕,囔囔地控诉道:“姑娘别以为我睡觉死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姑娘每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睡上一两个时辰就醒了,睡不着的时候就偷偷起床出门,有时候在外院溜达,有时候在铺子里看账本。”
宁夏青微怔,说不出话来。翠玉又抹了抹泪,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直都知道姑娘的事,就是不敢当面跟姑娘说,怕给姑娘心里添堵,更不敢告诉老太太和太太,怕姑娘不高兴。就只能自己在心里憋着,没完没了地担心。”
宁夏青叹了口气,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只好说:“好,一会回了家,你就去请大夫,我就按照你说的,好好在床上躺几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总行了吧?”
“行。”翠玉一边时不时抽噎着,一边老老实实地蹦出一个字。
瞧翠玉这幅傻乎乎的老实样,宁夏青苦笑,随即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道:“你可别把刚刚的事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啊,不然她们该跟着担心了。”
“嗯。”翠玉点点头,但又说:“我不会说的,可是姑娘眼下这幅样子,嗓子哑着脸也红着,一会去跟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别说是老太太和太太肯定一眼就会看出来,就连二姑娘都看得出来呢。”
翠玉委屈地说:“我知道,自从老爷去世后,就有好多人对咱家虎视眈眈呢。要不是他们成日里惦记着咱家家产,姑娘也不至于为了对付他们而这般辛苦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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