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竹扎鲤鱼灯悬挂在船头摇摇摆摆,雕刻精致的窗格却紧紧关着,原来一直距离郑君玥游船二十多丈并行的这艘画舫游船便是孟长寂的。
江琢上船时,见船工已经把郑氏夫妇和墨香救上来。墨香呛了水,他们正把她头朝下负在背上猛烈拍击胸口。过了许久,墨香才咳嗽着喘过一口气,大哭着要找小姐。
孟长寂安排郑府的丫头小厮由马车拉回去,换新的下人带衣服过来。浑身湿透的郑氏夫妇便暂时在一楼船舱小憩取暖,李氏看到江琢肩膀上的伤口,连声问是否要紧。
“县主莫要担心,”孟长寂道:“孟某自带她去二楼敷药更衣。”
郑君玥打着哆嗦,护着李氏走到船舱前时,他忽然又回头吩咐道:“去京兆府报官,船不会无缘无故便沉了。”
立刻便有下人应诺,乘着小舟离去。
孟长寂引江琢自船头上木阶往二楼去。木阶微陡,江琢小心抬步,抬眼见楼上有灯火亮着,绣着海棠花的窗帘低低垂下。
到了二楼是窄窄一条走廊,左右各一个船室。她隐约见左边房间有人静静坐着,孟长寂示意她转身去右边房间。
“有丫头候着,”他低声道:“委屈你指点着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随后来这边一趟,有个人想问你几句话。”
浑身湿透见人,的确于礼不合。
江琢不由得猜测要见她的人是谁,是那个问墨香话的少爷吗?这么想着,她便又往那船室里瞧了一眼,这时候低低垂着的帘子突然被人缓缓拉起。
一双修长的手先露出来,接着是白色的素锦长袍,以及那衣领上隐隐约约可以辨识出的麋鹿图纹。
江琢忽然大吸一口气推开孟长寂,三两步跌跌撞撞往那船室走去。
“喂,”孟长寂道:“你浑身都湿着啊。”
她不管不顾似未听见他说话,猛然推开了那船室的门。
室内点着孔雀摆尾烛台,亮得如同暮色将至时的天色。有个男子静静坐在窗前,正一点一点拉起海棠布帘。
他有着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眼窝微深似乎含着情谊,嘴角弯弯常常是笑着的。他坐得有些闲散,却似一切都握在手中。他身体不太好,却似可以与天同寿。
江琢浑身战栗地站住。
感谢苍天。她心想。
感谢苍天。她想跪下对着列祖列宗叩头,把她这些年因为贪玩没有去祭奠的头全磕一遍。她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似忘了周围的一切,然后开口道:“萱——”
只这一个字刚刚吐出口中,便见已经走到她身前的孟长寂忽然五指并拢朝她脖颈上拍来。
那是制止她说话和要把她打晕的手势。
也正是这个时候,肩膀的伤口传来酥麻和奇痒难耐的感觉,天地旋转一瞬,江琢斜斜向地面栽去。
孟长寂原本要打来的手臂连忙换了个姿势,把她接在怀中。
“你为何要打她?”恍惚中江琢听到这个声音。
声音清爽中又有和煦。
错不了,她心想:这是我的萱哥。我可以放心睡过去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岳萱扶着拐杖起身用最快速度挪过来时,江琢已晕迷在孟长寂怀中,气息微弱。
孟长寂抬起头,有些慌乱地解释:“我听她似乎说出你的名字,郑君玥可正在下面,怎么能让她说完?可我还没有挨到她呢。她这是呛了水?”
“不对,”岳萱缓缓在江琢身前跪下,手指沾取少许她肩膀衣衫上的鲜血,放在唇上微闻一瞬,继而道:“有毒。”
孟长寂立刻把江琢交给岳萱,他自己推开了窗户大声对甲板上守卫陡然森严的护卫道:“去请医官!不!去太医院!”
这声音惊动了楼下的郑君玥,他打起帘子对着上面喊:“孟大人,是江小姐有碍吗?”
孟长寂只点了点头,便又跑回江琢身边。
她的头枕着岳萱的膝盖,正沉沉睡去。
鹅蛋脸,最近似乎瘦了些,小小的鼻翼在圆润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比之平时经常微蹙的眉头,她此时睡得很安宁。
可孟长寂知道,淬在剑上的毒绝不是可简单解开的,当下之计是尽量把伤口附近的毒液吸出,防止渗入肌理。
很显然,岳萱也想到了。
“我要她活着。”他看着孟长寂道。
“你别看我,”孟长寂的身子向后闪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才养好,肯定不能。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不会做这事的。我们孟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还未娶妻,我……”
话音未落,便听到走廊上“哆哆”几声迅速奔来的脚步,有护卫在外面拦住,可墨香还是哭着扑进来。
“小姐!”她大叫:“小姐中毒了?奴婢来吸!”
“你会吗?”孟长寂脸一黑:“别再送掉一个人头。”
“会!”墨香三两下撕开江琢肩膀那一块衣服,岳萱和孟长寂迅速背过脸去。她深吸一口气看过去,那伤口寸许长,虽然不深,却向外翻着皮肉。如今皮肉已经乌青发紫,露出骇人的颜色。墨香这一口气吸上去便再也没吐出来,“嗯”的一声吓晕了过去。
“是送人头的,”孟长寂道:“我说的没错。”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抽出剑割断一片衣袖蒙上眼睛,手指探到那一处伤口,便俯身去吸毒液。
也顾不得去寻渣斗,便把吸出的毒液吐在地上。三五次后孟长寂只觉得自己也微微晕眩,他出手按揉神庭穴片刻,头脑清醒了些才又坚持了六七次。直到听见岳萱低声说可以了,孟长寂才把江琢放下,昏昏沉沉唤丫头进来收拾。
看地上自己吐出的血水,果然刚开始由黑变红。
太医束手无策。
“没有见过这样的毒。”他们说。
京都名医摇头叹息。
“似乎是什么蛇毒,但又像掺杂了毒剑木,配置方法奇特。”
传闻擅解毒的大青龙寺法师也被孟长寂请来,他探了探江琢的鼻息,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毒凌厉,全靠施主以执念撑着,不死不醒。”
江琢昏迷了三日。
节度使府上下忙乱了三日。
第三日傍晚青龙寺法师离去,岳萱忽然对孟长寂道:“毒是李承恪下的。”
“是,”孟长寂点头:“那夜游船倾覆,跟江小姐在水中拼杀的女杀手,必然是李承恪的人。”
他们都知道,自江琢跟随京兆府破案,先后除去了周作胥、庞捷和高森,便是后来传闻自杀的上官列,都跟江琢有直接关系。而这些都是三皇子的人,都是他这些年处心积虑罗织培养的党羽。
“是我们的错,”岳萱道:“希望还不晚。”
孟长寂抬头看他,见他缓缓从胸口衣襟内取出一封信笺来。夕阳柔和缱绻的光线下,岳萱低头看着那信微微笑了。
“芽儿写的,”他轻声道,似乎怕声音大了,会把那信上的气息吹走:“出事前一个月,芽儿跟三皇子吵了架。李承恪写信道歉,一封一封送过来。送到第七封,芽儿终于给他写了回信。可是写了又说要第二日再送,顺手便丢在院子里。我怕被旁人看到,便替她收了。可第二日……”
第二日国公爷带岳钩去上朝,再也没能回来。
第二日五城兵马司围住安国公府,不经三司会审便把岳家上下屠杀殆尽。
所以信当然没有送。
孟长寂只觉得那青色的信封有些灼痛视线。
“这是她的遗物。”他低声道:“恐怕你只有她这一件遗物吧。”
“没关系,”岳萱把那信放在桌案上,低头看一眼沉睡中的江琢:“若芽儿知道,也会很开心。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孟长寂依旧只是看着那信封,似乎并不敢碰触。
良久,他才鼓足勇气走过去猛然揣进怀里,转身离去时道:“我替女贼谢谢你。”
宗肃亲王府。
很意外,孟长寂进门时碰到郑君玥从里面出来。
“郑大人。”他站定点头,算打过招呼。
郑君玥施礼后低声道:“他不给。”
孟长寂立刻懂了。往日只觉得他是一个最不像御史的御史,没想到此时竟然心细如发又不惜得罪三皇子。
“御史大人放心,”他安抚道:“他会给的。”
郑君玥眸子里便突然有了光。
“万幸。”他拱手道。
李承恪正在殿内喝酒,心情挺好的样子。他面前的几案前有一个空置的鹅毛垫,上面轻微的印痕显示这里曾坐着另外一个人。
“孟大人,”李承恪见他来,唤仆人取新的酒盏过来,给孟长寂满上酒:“来,今日高兴,跟本王共饮一杯可否?”
“有什么好高兴的,”孟长寂坐下来,开门见山道:“她又没有死。”
空气中的水汽似乎在缓慢凝结成冰,李承恪仍然垂着头,视线落入酒盏,冷然道:“孟大人说的是什么,本王可不懂。”
孟长寂顺手拉来案旁的青铜烛台,再自怀中取出那青色的信笺。
“这字可不太好看,”他微笑着道:“不太规矩,但是很肆意自在。”
对面李承恪手中的酒盏已经放下,他抬头看过来,视线顿时僵在空中。
“肃——王——殿——下——亲启。”孟长寂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念出这几个字,继而把信笺放在火焰之上。
“这是什么?”李承恪伸手抢夺,孟长寂已经手持烛台和信笺转身站起。
“再近一步便化成灰。”他威胁道。
李承恪的脚步立刻停下。
“你在戏弄我。”
“不错,”孟长寂道:“这是芽儿的遗物,去年十一月四日她写给你的回信。你想知道她说的什么吗?小爷听说你把她的匕首弄丢在曲江池,写了许多封信道歉。你想知道,她是否原谅你吗?”
她是否原谅还有关系吗?
就算原谅了丢失匕首,可后来连她自己都被他弄丢了。
李承恪俊美的脸上冰冷和悔恨交加,他试探着上前一步,孟长寂立刻把信笺往火焰上递去半寸。眼见那信几乎被点燃。
若烧尽,他便再也不能知道,她曾对自己说过什么话。
“不要!”李承恪大叫一声,继而对着屏风后喊:“香朵!”
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女人,她垂着头跪下,急切道:“殿下,郡主已经死了,她写了什么已经没有关系了。”
“把解药给他。”李承恪道,这一声又低又冷,似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野兽。
“给他!”这一声后,他盯着孟长寂手里的信,目眦欲裂。
那女人这才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孟长寂道:“吃三次,第一次三颗,依次递减。”
宫内静悄悄的。
王府官、暗卫、婢女、杀手,所有人都被李承恪勒令出去。
殿内只留他一个人。
他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如今他是她的,是这封信的。除了这封信,一切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权谋、江山、皇位,没有半点关系。
信笺是青色的,跟她给自己写的寥寥几封信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更能一眼认出信封上的字迹。
肆意、潇洒、似乎是舞着剑写的。
李承恪跪坐在地面上,抽出信封内薄薄的信纸。
同样是青色,只是颜色更淡些。没有人工香料的味道,只有些竹子一样的清爽气。
信纸有两张,并折在一起。
李承恪打开第一张,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
“你是一条——”
他神情微怔,小心翼翼打开第二张,那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那上面画着一条大黄狗。
黄狗叼着肉骨头,开心地摇着尾巴,脖子上挂着跟李承恪腰间一模一样的玉饰。
你是一条大黄狗。
你是一条大黄狗。
李承恪的嘴角咧开突然笑起来,他的笑起初没有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再后来,他抱着那两张信笺并青色的信封,以头触地哭出了声音。
他蜷缩着,颤抖着,哭得悄无声息,哭得泪水横流。
她原谅了自己。
她还笑话自己。
岳芽。
芽儿啊……
解药吃了三次,江琢缓缓醒转。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她看到墨香正绽开笑脸,看到孟长寂弯腰看着自己。
江琢在室内寻找着,找到了坐在远处静静看着她的男子。
萱哥……
她收回目光,轻声问:“这是哪里?”
这卧房颇大,罗汉床的围栏上雕刻着猛虎戏水的图纹,看起来动中有静。可偏偏床柱上挂着不同大小玛瑙珠子穿就的一串葫芦,随着她慢慢坐起的动作叮咚作响。
再加上女子卧房竟然有孟长寂这个葫芦男毫不避讳地站着。
不用猜,江琢就知道这是节度使府。
可是她需要这么一问,这一问间,她好在心中闪电般划过种种念头。
萱哥没有死,他们差点相认。
看来如今萱哥是跟孟长寂在一起的,那用火药炸塌城墙的,显然也是他们合谋。
所以,萱哥要凭一己之力,为岳氏一族平反冤屈。那孟长寂为何帮忙?因为他的姑母是皇后,他要为废太子争取机会?毕竟三皇子如果倒台,剩下的皇子里没有成年的。
可是他身体羸弱,三天两头用药喂着长大,如今要肩扛一族荣辱和帝王之家作对吗?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准他做,自己要护着他。
然后江琢明白过来,如果萱哥愿意相信自己重生了,那他也不会让死过一次的自己再冒险。
更何况前路艰难,如果她再死一次,萱哥还要承受什么样的悲恸?
这世界,他只有自己了。
那么就算不能阻止他,自己也要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牵挂和累赘。
想到这里,便见孟长寂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挥舞了几下道:“失忆了?是不是不想付我打捞你出水的费用?”
江琢强压住心中因为看到萱哥的欢喜,无奈道:“孟大人,好玩吗?”
“好玩,”孟长寂收回手站直了身子,转头对远处坐着的男子道:“小草,你看这女贼,总一脸谁都不服气的样子。”
“我们小姐才不是女贼!”墨香立刻反驳,气鼓鼓地试图推开他。然而孟长寂站在床前晃动身子挡着墨香,不管她怎么钻,都钻不到江琢身边。
小草……
他这么称呼萱哥啊。
江琢在心底微微笑了。
“谢谢你。”她抬头道。
谢谢你救助我的哥哥,谢谢你愿意承担窝藏钦犯的罪责救助我的兄长。
眼前高大的男子蹙着眉头往后躲开一步,似怕自己黏上他一般道:“谢就不必了。救了你们一船的人,你还在我府里白吃白住三天,收费一万两。”
这是要把之前付给她的酬劳再赚回去,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那一船都是郑御史的人,你可以去御史府要账。至于我,”她轻轻扶了扶额头:“好像在你们船上中毒了呢,这医药费……”
听到这里,远处的岳萱轻声笑了。他一身白衣,这一笑犹如玉兰花在枝头颤动,看得人心情舒爽安宁。
孟长寂就要开口反驳,便见岳萱拄着拐杖站起,唤孟长寂道:“她睡了这么些天,该饿了。你我便先出去,让婢女服侍她妥当,饭后再谈吧。”
说完遥遥地对着江琢点头,便朝门口挪去。
孟长寂快步过去打开门,扶着岳萱去了。
“小姐——”墨香这才寻到空子挤在江琢身前,拥住她哭起来。
江琢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哭了,不哭了。”她说。
往后都是好日子,不必哭了,该他们的仇人哭了。
曲江池码头。
断成两半的船体被打捞上来,原本华丽的廊柱上挂了渔网,窗棂下一团团波斯地毯此时腥臭难闻。
京兆府衙班方都头认真地从船头看到船尾,又让衙役把船体翻过来验看船底。
那里有些刀剑劈砍的痕迹。方都头一寸一寸看过去,找到了两个锁扣。
这锁扣钉在不该存在的地方。
“如何?”远远站着的张通判问道。
“禀大人,”方都头大声禀报:“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张通判皱着眉头捋须:“这是打我们京兆府的脸啊。”
“啥?”方都头大声问。
张通判对他摆手:“看好现场!敢动咱们京兆府的人,这京都还没几个呢!”
方都头似懂非懂,只觉得通判大人比平时看起来顺眼许多。
张通判朝着船体走近几步,以免回头府尹大人问起,他没有办法描述细节。正在此时,有查证消息的衙役躬身回话。
“大人,那晚曲江池上,前后夹着江小姐所乘船只的画舫,记在同一个人名下。”
“谁?”张通判捋须冷声道:“提过来问话。”
“姓朱。”衙役轻声回话,似乎怕被谁听了去:“这人是宗肃亲王府的管事,恐怕卑职……”
哟!张通判猛然抬头,扯动得胡须掉落几根。
看来是有人敢动京兆府的人。
卧房连着净房,江琢沐浴更衣,擦干头发穿戴整齐,才去偏厅用饭。节度使府的厨娘是从河南道送来的,烧了一手家乡菜。如今因为知道江琢来自澧城,更有两样澧城的小吃。
比之墨香的大快朵颐,她知道自己饿久了,如果吃太快便会伤到身子。所以简单喝一碗银耳红枣粥,吃了一个百花煎凤翼,也就是鸡翅,便把筷子放下。
孟长寂和萱哥正等在紧邻偏厅的正堂,见她出来,萱哥对着她庄重施礼,她连忙回礼。
萱哥看起来瘦了不少,只是那一双眸子里仍有清亮的光芒。他的腿显然受了伤,可起身施礼时却举止风流妥当。
江琢心中滚烫,屈膝时腿脚发软。
孟长寂在一旁急道:“磨蹭够久了,就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
是的,其实她自己也顶讨厌这些作揖打躬屈膝之类的礼节。
“还没有介绍,”孟长寂对岳萱道:“这位是澧城县令之女,江小姐,擅长查案,如今已经是京都闻名的女仵作。”
江琢看着他颔首道:“过奖。”
孟长寂斜睨江琢一眼:“怎么在外人面前你又懂礼数又谦虚了?”
什么外人,你才是外人好吗?
江琢装作没有听到。
孟长寂又道:“这位是节度使府幕僚,别号忘忧先生。”
忘忧,忘忧草不就是萱草嘛?
江琢在心底悄悄地笑,也亏得葫芦男有胡编乱造的本事。
“奴家听到节度使大人称呼他小草。”她开口拆台。
孟长寂便有些讪讪,瞪了江琢一眼道:“眼下忘忧先生想问你几个问题,劳烦江小姐告知。”
问呗。
她心里想。
可以多跟萱哥说说话,问多少都可以。
岳萱神情含笑示意江琢坐下。
他总是这么不紧不慢的,心中就算急得发抖,神情也是稳如泰山一般。
“江小姐,”他轻声道:“不瞒你说,在下识得你随身携带的短剑。”
江琢神情微僵。
岳萱又道:“在下也听说过你用剑的姿势,看孟大人演练过你出剑的招式。”
完蛋!江琢忽然想起那一次在陵墓里,孟长寂看过她不加掩饰的岳氏剑法。
不会的,他不可能认出来。江琢忐忑间一眼望去,便听到岳萱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剑术该是一名女子教的,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竟然——
怀疑是岳芽教了她剑术?
也是,谁会相信她能重生呢?
江琢顿时心中释然。
她抬头看看孟长寂,做出不知是否能信任二人的样子。
“你放心,”岳萱道:“我们相信你跟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们不是对手。”
可她不想对萱哥撒谎啊。
江琢只好道:“我的师父,姓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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