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的猜测只对了一半,宋姝是告诉了江开“盛盏清就是当初因为抄袭事件主动退圈的Shadow”这条信息,只不过,是江开主动问的。
《丹青落》播出后,收视一路飙升,打破了水果台近五年的收视纪录。剧方抓住知南和宋姝的话题热度,抱着试试的心态邀请知南参加庆功宴,哪成想,他还真答应了。
江开发自内心厌恶这种应酬,庆功宴过半,找了个借口,独自去阳台吹了会风。
灯红酒绿的夜晚,对面高楼广厦鳞次栉比地立于江边,偶尔划过一艘邮轮,滚滚浪潮打破被封印已久的江面。
一支烟的工夫,身后传来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
来人敲着高跟鞋在他身侧定住,余光里出现一袭红裙,似火在烧。
裹挟着燥热的夜风将她身上的香水味带过来,江开避之不及,不露声色地退开些距离。
他重新掏出一支烟,单手围住,将夜风阻拦在外,也顺便避开了她推至面前的酒杯。
大概过了半分钟。
“是谁告诉你——”
他懒懒抬眼,目光似冰箭,穿透层层烟雾,笔直地朝着妆容精致的女人而去,“盛盏清就是Shadow?”
身后喧嚣的环境,衬得江开的嗓音更加清淡凉润。
风是热的,跟前的人却冷到彻骨,宋姝几不可查地一颤,生出临阵脱逃的念头。
骄傲却将她的双脚钉在原地,她只能站直身子,后背的蝴蝶骨招摇夺目。
气氛冷却近两分钟。
“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宋姝重新主导话语权,“一个不存在的第三者,还是我确实知道盛盏清就是Shadow。”
她看似将问题甩回给他,实际上已经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出了两个答案。
——她知道盛盏清的真实身份,以及她会知道这个秘密,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江开不信,针对的是第二个答案。
但他没有追问到底,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随后轻轻掸了下烟灰。
宋姝的疑虑并不比他轻,从江开的只言片语里,她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信息:盛盏清和Shadow间的隐秘关系,他是知情的,或许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正因为如此,宋姝才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会选择和盛盏清在一起。
一个满是黑料,遭到圈里圈外唾弃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记忆被他吐出的烟圈骤然拉远,宋姝想起经纪人的话:“你骗不了我,你对知南是不一样的。”
她也没想着要去骗他,她确实喜欢知南,只不过比起喜欢和爱,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欣赏。
这种复杂的情感,她在Shadow身上感受过。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莫名情感,逃不开他们属于一类人的事实,彼此都有着相似的孤傲,同时又将自我厌弃和怀疑埋藏得极深。
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在Shadow抛弃一切消失后,这份欣赏不可避免地被她转化成恨意,只能通过卑劣的手段释放出来,也就是饭圈所谓的脱粉回踩。
只不过她没料到,自己后来喜欢上的人,喜欢的却是带走她美好幻想的Shadow。
“你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宋姝音量低了下来,“像她这种人……”
“她这种人?”江开顿了顿,撩起眼皮看向她,“你指的是抄袭,还是用不正当手段挤走前主唱陆清和?”
他眼神幽深,看得宋姝整个人发紧,“这些和我有关系吗?”语速缓慢,尾音拖得很长。
沉默半晌,宋姝面色也冷下来,“你也是原创者,抄袭这事有多严重,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是挺严重的,但这妨碍我喜欢她爱她了吗?”江开故意这么说,姿态也吊儿郎当的。
宋姝面露惊诧之色,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你想说什么?”这一刻,江开提唇笑了笑,痞相尽露,“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吗?”
何止不一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说的对,像我这种原创者,最烦抄袭那一套。”
江开摁灭烟,不冷不热地说,“但人都是双标的,只要牵涉到自己在乎的人,你就别想着和我谈三观。”
宋姝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木着脸任由时间不声不响地流逝。
应对这种场合,最好的办法是及时止损,但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复杂。同等执拗冷傲的人撞上,不会有一方愿意主动退让,往严重了说,这两人非得争个鱼死网破。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开漫不经心看了眼宋姝,片刻冷然地说,“这几年娱乐圈的风气好像一点没变,但凡牵涉其中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他的声线像冬天里的雾,冰冷,飘渺。
宋姝抿唇不语,江开没有再分给她半个眼神,目光清寂又冷漠地落在不远处的阑珊灯火上。
他讥讽般的勾起唇,“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明察秋毫的福尔摩斯,其实他们不过是杀人不眨眼的汉尼拔。”
“什么意思?”宋姝不受控地问出声。
江开冷嗤了声,懒懒散散地靠在围栏上,把问题抛给她,“你有多了解Shadow,或是盛盏清?”
近三秒的沉默,他失去耐心,自顾自地替她圆上,“你对她的所有了解,抄袭也好,队内排挤也罢,难道不全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和娱乐圈有关的流言,里面真真假假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他语调骤然冷下来,“换种说法,你没有和她相处过一分钟,就没有资格去评论她。”
宋姝坦然承认:“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有和她相处过。但有一点你说错了,能在娱乐圈互通的信息,并不全是捕风捉影的流言。如果她真的光明磊落,当初就不会被舆论逼到退出CB。”
夜幕笼罩下的临江,泛着粼粼波光,延伸进看不见尽头的天际。
手机在口袋震了几下,江开拿起,却没有立刻点开看,而是没头没尾地对宋姝回了两个字。
“幸好。”
宋姝无声问他,幸好什么?
“我比流言更早认识她,也更早陷了进去。”
江开把玩着手机,想着心里的那个人,冷硬不由化了几分,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所以,你们对她的一切揣测,是真是假的都好,根本影响不了我的判断,只会让我更加怜惜她。”
那眼神太过真挚深情,连她都万分动容。
这时,江开手机又震了下,这次是盛盏清打来的电话。
他笑着接起,对面冷着腔调,先声夺人道:“什么时候回家?”
宋姝听得模糊,但从江开的表情里推断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江开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和她分开,正好过去两小时。他一想到那天她有些无理取闹的话,止不住笑了声,“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去朝露接你。”
“想酒驾啊,你不要命了?”盛盏清笑着说。
“没喝酒。”他边说边往回走,“为了有机会接你,一滴没沾。”
拖腔带调的声音像壶不存在的清酒,浇灌进盛盏清的耳朵里,酒气缓慢熏到心尖。
她揉了揉发热的耳垂,暗骂自己没出息,刚想说什么,听筒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女嗓,“知南,你落了打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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