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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2 / 2)

“吾下狠手?吾若真下狠手,她焉有命在。”宿明月只觉得齿冷,抬头看宴南渡,目光在他身上寸寸划过,一样的脸,一样的人,为何会变成这般无情的模样?

这真的是,宴南渡?

大雨瓢泼,似乎灌进了心底,凝成了冰,冻彻血骨。

宿明月站起身,抚摸已经隆起的腹,脑中灵光乍闪,她垂着眸,忽然问:“南渡,咱们的孩儿快出生了,我终于找到了能改变他资质的法子,你知道最后一味药是什么吗?”

站在宴南渡身后的姜以柔闻言,一双眼睛死死盯向宿明月的肚子,眼底怨恨化作利刃,恨不得亲手剜了她肚子。

“一个半妖,杂种,你有何资格……”

她提起红鞭还要上前,却被宴南渡拉住,“够了,以柔。”

宴南渡视线落在宿明月腹部,流露出复杂神色,半晌,疲惫地摁着额头:“明月,我累了。”

一声明月,让宿明月眼睫颤了颤,流下泪来。

宴南渡的亲朋好友,都只知她叫宿无心,只有宴南渡私底下会叫她明月。

宴南渡缓缓抽出灵剑,靠近宿明月:“我为摘星宫宫主,若被人知道我与妖族结为夫妻,还有了半妖儿子,会受天下人耻笑。你乖一点,咱们不要这个孩子,好吗?”

宿明月一个激灵,一股凉气从脊背蹿上脑门,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似乎从未认识宴南渡般,站起身,步步后退,就在这时,宴南渡忽然挥动手中灵剑,剑光宛若利箭般朝向她的腹部。

“休想伤吾孩儿!”宿明月出离愤怒,挥着火鞭荡开攻击,和宴南渡颤抖一起。

剑光,火鞭落到院中,那些夫妻两往日种下的花草树木,两人共同搭建的葡萄架、棋盘石桌……尽数粉碎。

这时间,姜以柔冲进屋内,翻找一番后两手空空地出来,气急败坏:“这狼妖果然狡猾,东西不知道被她藏在哪里了!南渡哥哥,杀了她,搜魂!”

宿明月心底涌起滔天的恨,却也明白大事不妙,思索逃离之法。

这时姜以柔等不及,自己拎着鞭子跑上来,宴南渡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宿明月的火鞭已朝姜以柔抽去。

这一鞭用了五分妖力。妖界众人都道,她宿明月手中火鞭最恐怖的是攻击性,但很少有人知道,她这鞭子取自一头毒蛟脊骨,真正骇人的是蛟毒,一旦被鞭打,将痛不欲生,鞭痕会留下终生。

此法歹毒,她从未用过,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啪’地一下,姜以柔捂住脸凄厉尖叫。

“毒妇!”宴南渡剑指宿明月,大怒着冲来,却碍于火鞭的威力不敢上前。宿明月抽出几鞭,腹中剧烈一痛,火鞭差点脱出手,知道不宜久留,且战且退,逃出小院。

宴南渡!宴南渡!

当初成亲时吾便说过,你若负我,必须付出代价!

宿明月仓皇逃出,却发现,外面包围了一大批人族士兵,看身上甲胄,正是宴府的人。

雨水冲刷掉脸上的泪,一生的狼狈全都在这一夜。

宴南渡……

宿明月捂着肚子,喉咙溢出哽咽,只觉得痛彻心扉。哪怕当初剥尽一身修为,也不曾这么痛苦过。

*

银望舒看得痛心,眼见宿明月跑出去,也急忙跟上,想给她打一把伞,手伸到她身上,却穿体而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

眼睁睁看着,宿明月在大雨中仓皇奔逃,四面皆有追兵。她有孕在身,本就不宜奔波,但紧随而来的杀机让她不得不拼命地跑。

身怀六甲,却被心爱之人追杀,再强悍的人,也无法接受。

“宴南渡为何会突然变成那样,他不是最爱妻子吗?”银望舒仍不可置信,就算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敢相信,好歹曾经那么相爱,怎么说变就变?

宿星澜冷着脸,目光追随前方的宿明月,眼底浮现担忧,“有蹊跷,是阴谋,方才姜以柔趁两人打斗,跑进屋子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望着宿明月仓皇的身影,宿星澜忽然明白了,自己骨子里对父亲的厌恶从何而来,是因为,他曾要杀他?

银望舒不解:“可一心想要杀人的,的确是宴南渡。”

莫非是别人冒充?

可很多独属于宴南渡和宿明月之间的秘密,这个宴南渡也知道,追杀宿明月的,也是宴家人。

晏家如今是宴南渡当家主,谁敢违抗他的命令,诛杀宴家主母?

疑点重重,只恨他们不能离开宿明月太远,否则分头查案,肯定能弄清楚发生了何事。

好在,有惊无险,大雨结束,天光破晓之际,宿明月终于抵达了黑市,通行令抛出,她乍然回头,也不知在看什么,随后毅然回到黑市。

银望舒和宿星澜赶紧跟上,在被传送阵送走之际,他们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另一幅场面,两人瞳孔尽皆一震。

战火纷飞,宴南渡刚击退了一支魔道修士,以剑支撑自己没倒下去,在他身边,随他而来的正道修士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残阳如血,偌大战场却只剩下一个孤独身影,满身的血,一身的煞,让人望而生畏。

这时,一只信鸽咕咕叫着飞来,落在宴南渡身前,才被取下信,就扑棱翅膀惊慌逃跑。

看完密报,宴南渡支撑着起身,“明月……我要回去!”

可是,等宴南渡强行从战场退下之际,却收到镇国侯传讯,镇国侯严厉的嗓音传来:“堂堂摘星宫宫主,就为一个狼妖,私自离开战场,成何体统!”

宴南渡神色惊慌一瞬,极快地回过神来,看向镇国侯:“师父,若连妻儿都不能护住,我要这宫主之位有何用?”

这是,宴南渡?

那昨夜出现在竹屋外的宴南渡,是假的?

银望舒和宿星澜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可那个假的宴南渡到底是谁,为何如此了解夫妻两的事?

他和姜以柔到底在搜查什么?

又为何能调动晏家的兵马?

这件事,有多少人参与?

尽管知道宴南渡是冤枉的,但银望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伤害已造成。而且宿明月并不像他们,有上帝视角,宴南渡的改变是循序渐进、无孔不入的,她并不知,那个无情伤害她的,并非是自己的丈夫。

正思量间,眼前场景又是一转,这时,宿明月腹中的孩儿出生了。

经过那一晚,宿明月身受重创,又匆忙产子,元气大伤,尽管心中已知自己遭到背叛,但当看到孩子的那一刹那,眼中流露的,还是喜爱。

这是她的儿子。

银望舒看向宿星澜,就见他已经愣住了。

宿星澜轻轻走到宿明月床边,嘴唇动了动:“我一直以为,因为我的存在拖累了您,所以您并不喜欢我……”

宿明月似乎听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却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我儿子。”宿明月抱着怀中的小儿挑逗着,神色欢喜。

宿星澜闭上了眼睛,掀了掀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回忆还未结束。

生下孩子的宿明月,在为儿子取名的那一刻,怔愣住,之前,宴南渡已为孩子取好了名字。

宴星河,漫天繁星,汇聚成河。

宿明月闭了闭眼睛,再抬眸时,眼底冰冷:“从今以后,吾儿随吾姓,叫宿星澜。”

一语,定下宿星澜之名。

一眨眼,宿明月已回黑市三月,虽独自一人照顾孩子,但她丝毫不觉得累。宿星澜满一月,宿明月为儿子测了下资质,眉间隐忧。

人妖两族的血脉,还是影响了孩子的资质。

同样生下半妖孩子的邻居劝宿明月,“半妖血脉改变不了,不如好好护着他长大,让他一世开心也就够了。”

宿明月沉吟:“半妖,会开心吗?”

邻居语顿,苦笑。半妖会开心吗?能开心吗?

作为一个人妖两族都不待见的存在,他们怎么会开心得起来呢?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他,带他来世上受苦啊。”

宿明月下意识捂住怀中小星澜的耳朵,低声道:“吾不后悔,吾的孩儿,定然会像普通幼崽那样长大的。”

为了改变儿子血脉,元气尚未恢复的宿明月,带着孩子穿梭于人妖两界,继续收集能改变体质的秘法、灵药,她坚信总有办法能改变半妖的血脉,让他自由切换周身气息,让他前途吾无碍,做妖也行,也人也行。

她势单力孤,麻烦不断,每每探入险境前,总会将孩子藏在隐蔽之处,然后,孤身去闯刀山火海,无论多么危险她都会活着出去,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在等她。

多年的努力,总算有了点成效,宿星澜体内驳杂的血脉被梳理,不再暴动,尽管半妖气息难以遮掩,但总算不影响修炼。

但尽管如此,黑市还是容不下半妖。

宿明月想了想,想解决这种歧视,要么人妖两族修好,要么,这个半妖能强大到,让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

宿明月简单粗暴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化身最严苛的母亲,督促幼子不停地修炼,再修炼。

年幼的宿星澜磕磕绊绊,总因为修炼强度难以承受嚎啕大哭,但母亲总严厉地斥责他,弱小的人没资格哭泣。

然而,背着儿子,她眼底也带着心疼,带着泪花。

对不起,星澜,原谅阿娘……

宿星澜似是难以承受,不由后退两步,夜里,他坐在屋顶上,一滴泪滑落。

他做了什么。

他恨她,恨了她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叫她母亲,一直不肯跟别人提她。

要不是看了记忆,他恐怕还要永远误会下去。

银望舒跳上房顶,默默坐在宿星澜身边,许久,等他情绪稳定下来,道:“还好,还有机会弥补,不是吗?”

不像她,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宿星澜看向身边的小兔子,对上她饱含鼓励的双眼,无声颔首,“嗯。”

在黑市里过了七八年时光,鱼龙混杂之地,永远暗潮汹涌,也永远在表面维持平静。

这期间,银望舒看到了宿星澜的小时候,啧啧感叹,原来宿星澜也并非生下来就是学霸,而是后天养成。

为给小宿星澜调养身体,宿明月时常会抛下儿子独自外出,因寻找和抢夺灵药,惹了一堆仇敌,时常伤痕累累,为避免孩子担惊受怕,她会在外面调养过一段时间才回去。

然而,这在幼小的宿星澜看来,就是母亲试图抛弃他。

因为母亲一直骂他,一直都很不喜欢他。

看清楚前因后果的宿星澜,又耷拉着耳朵闭门思过去了。

等到小宿星澜刚过七岁那年,宿明月再次外出,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她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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