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胆小鬼!!!)
耳边,不,应该是脑海里受到强烈声音的冲击。啊,原来人快死,脑子反而会变得特别清楚是真的啊,少年只是想着这样的事情。
(禄存想说的是……啊,是我想说的是……真是的,我难得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要认真听才行!)
啊,禄存自己说话了,真是很难得呢。对了,我死的话,她们会怎么样?应该不会消失吧?也许我会和她们一起,去教导下一任神降士呢。不知道居住在别人的脑海里是什么感觉?人的思维速度是很快的,一瞬间就能完成很多对话,不过少年此时却只有这些无聊的想法。这也算是,放弃了吧。
(听好了,我现在要讲个故事。)
如平时一样温和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简单点吧……在远洋轮船上,有一位父亲,带着女儿去看望分居已久的妻子。也许是不习惯海上的颠簸,父亲在削苹果时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当时他告诉女儿:“没事的。”直到三天后,女孩见到母亲,他才砰然倒下。刀子贯穿了心脏,但肌肉互相密合又支持了三天之久。于此,创造了名为“父亲”的奇迹。)
一瞬间被听到……不,应该说被“意识”到的话语,没有让少年产生任何的想法,或者是因为,思维的速度太快,而来不及想到什么?禄存只是继续说着。
(知道吗?意识是可以影响现实的。优秀的法师能以自己的思维侵蚀现实。如果是强大的神话,光凭一个想法就可以肆意的改变世上的一切。当然,普通的人类是做不到那些事情的。不过,他们的想法至少能作用于自身。曾有人被关在关闭的冷库里,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冻”死了:而心脏被贯穿的父亲,也能凭意志活下来。“父亲”当然不能改变生死的法则,但他的情况是“有可能活下来”的状况,即使那可能性是多么渺小,有,就能发生。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是还没有想好答案,是还没有明白禄存话里的意思?
(看来只是这样你是不会懂了。一会又要被廉贞训话了吧?不过……好好看着吧!)
“不过”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少年已无力深究,因为,要他“好好看着”的内容已经到来……“到来”这个说法也许太过温和,也许,应当说是“喷涌而出”——
——是的,喷涌而出,刚刚禄存在连一毫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就向少年的意识灌输了大量的讯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大量讯息——只是一般人而已————对于少年,这早已习惯。但是现在,脑海中,不知从何处喷涌的讯息,连少年也难以承受,并不是像禄存一样在瞬间涌入的话语,而是源源不断到来的,包含有声音、图像、情感……诸多要素混杂的,完整的记忆。仅仅是数量的庞大,不能把少年逼入绝境,更大的麻烦,在于这“记忆”的内容——
少年在林间奔跑,终于看到,那重要的人的身影……但下一刻,一柄飞刀钉上了他的咽喉……
少年在酒宴上与朋友共饮,却惊觉酒中有异,抬起头来,只看到一片刀光……
少年被绑缚在木台之上,聚集在台下的人群,眼中有着憎恶、仰慕、兴奋……在这些视线笼罩下,太阳升到顶点,然后,少年的头颅被斩下……
少年被火焰烧死……
少年被乱刀砍死……
少年被巨石砸死……
少年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无数的死亡,不可避免的死亡,各式各样方法的死亡……死亡的记忆不断的涌入,少年不能不看,不得不看,不愿不看。仿佛是在旁观般清楚的知道事情的每一步发展,又有着亲身体会的实感。痛苦,混乱,无尽的岁月被烙印在意识最深处,还有那唯一的情感——满足。
是的,在这无尽的死亡中,少年感到了满足。抽搐的手脚渐渐变得安定,鲜血的流逝也已停止。少年慢慢的,但确实的,站了起来。
原本黑色的头发,染上如绿如蓝的暧mei颜色,于风中飞舞,如压抑着燃烧着的火焰。黑色的瞳孔也染上相同的碧色,被横纵交错的裂痕切开。
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无所谓,颈骨没断,只是稍稍扭伤了;喉咙被划开,无所谓,里面的结构没有损坏,;胸膛已经撕裂,无所谓,没有伤及心肺;肠子流了出来,无所谓,还可以塞回去;全身上下布满伤口。无所谓,调整呼吸,收缩后的肌肉能让伤口闭合。
少年观察,分析,处理身上的伤,没有犹疑,没有停顿,就好像痒了挠一挠,困了打哈气一样,完全是本能的动作,自然不需要思考。
有一件事,普通人一生只能体会一次。你可以选择服毒,可以选择上吊,可以选择割腕,可无论如何,你只能体会一次——死亡。
但少年不同,那是他自己的记忆吗?那不是他自己的记忆吗?并不重要,少年看到的那份记忆,与亲身体会毫无两样。十次,百次,千次,少年所拥有的,无尽的——死亡体验。
死亡体验。
有的人,“死”过一次就能理解事物的“死”,少年,并没有这种天赋。但是,死过无数次之后,任谁也能学会一些东西的,那无关于天赋,而是经验。
为什么心脏会沉寂?为什么呼吸会停止?为什么意识会消失?为什么人——会死?
少年也许看不透万物,看不透他人,但少年能看透自己,他清晰,明确,深刻的理解了——“自身的死亡”。
不用以常识,或者是知识来判断,少年以自己的理解,来解读自身的死亡。所以,人们眼中的“致命伤”,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并不致命,不致命的伤势不影响行动,不影响行动的伤势直接忽略。足以使常人认为已会死上一万次的伤也杀不死少年,专家眼任谁都会死的伤杀不死少年,无论以任何角度看都一定会死的伤也杀不死少年。
因为,它们仅仅是“会”死而已,既然死亡只是一种可能性,那存活的可能性也一定存在。只要存在,无论多么渺小,少年一定能确实的抓住它。只要不是“绝对的死亡”,就无法杀死现在的少年。
“我……还能战斗啊!”
无法杀死的少年,又一次投入战场。
如怪物一般,身负致命伤而重新站起的少年,令众人不由的后退,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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