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方才在天边闪现,距离真正的天亮尚有一段时间。
日出前的时间,有着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近地面潮湿的空气,遇到从上方降落的冷气流,加上白露镇附近黎明前无风的气候,附近的房檐和窗户上已开始凝结出晶莹的冰花,再过不久,这些脆弱的宝石会在第一缕阳光下闪耀出瑰丽的光芒,而后消逝无踪,等待次日的来临。
“水晶森林”作为本地的名胜,限定秋末冬初的宝物,可不仅仅只会出现在白露森林当中;森林的清晨固然有着仙境一般远离尘世的飘渺美感,城市中的露珠也有自己的魅力,来白露镇一次却没有品尝这副美景可以说是白来了。
不过,依芙蕾雅现在可没办法轻轻松松的等待日出。
——真是麻烦,快一点解决这里的事情,说不定还来得及和他……还来得及观赏一下本地的名产。
“稍微……和我谈一谈吧,‘帝国谍报部所属,玛尔维娜·Y·瓦西里’小姐,是吧?”
没有回应。
但是依芙蕾雅知道,玛尔维娜就在附近,根本没有走远。
明明还维持着雾状的躯体,依芙蕾雅仍非常疲劳一般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眯起眼睛慢悠悠的说:“哎呀哎呀~~~昨天晚上有个笨蛋,抢了你们‘夜刃’的生意,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话音未落,依芙蕾雅便感到几股危险的杀意依次从自己的眉心、咽喉和心脏划过,虽然玛尔维娜及时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但“她还在这里”的事实已经得到证明。
不光如此——
——“昨晚”和“夜刃”两个词有反应……没猜错呢~~~
玛尔维娜这个人的出现相当古怪,她所说的“帝国谍报部所属”并不可靠;即便真的是帝国方面的人物,本身日轮花王朝内部也有派系之分——可惜依芙蕾雅没有出席冒顿的登基典礼,否则一定会记得那个女仆长的模样——说服这种行动,不事先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不明白“她想要什么”的话,开始前便落入了下风。
相对的,掌握了对方的需求,便可以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关于之前你对‘我的’人下手的事情,我可以暂时当做没看见,毕竟是我们在人类的城镇里,攻击人类的行为在先。可惜你刚刚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杀死那个笨蛋的机会,现在,即使把城墙上面那门落后时代二十年的魔导炮拿下来,也不可能攻破他的防御了……”
说着,依芙蕾雅忍不住轻轻舔过上唇,腥甜的味道还清晰的留在唇齿之间;年幼的血族或许可以忍耐本能的渴望,可一旦品尝过真正诱人堕落的味道,无论是精神或是肉体都只会不断的渴求更多的鲜血。
“……既然已经没有‘消灭我们’或是‘打败我们’的选项,不如想想看和平一点的手段应付你面前的危险份子?事先声明,那个笨蛋确实非常听我的话,但是想要拿我来威胁他,先不说你能不能做到……”
周围的雾气猛然骚动起来,一时间,难以计数的“依芙蕾雅”在雾气中凝结,各自摆出不同的姿态,唯有眼中的高贵与孤傲是相同的。
“……哪怕失手被你们抓住……精灵族的朋友我也有,至少自杀是能做得到的。然后,先不提我在翼人、精灵、狼人和龙族中的好友,你觉得在消灭科里亚之前,失去枷锁的怪兽能够在你心爱的国度造成多少破坏?”
所有的“依芙蕾雅”整齐的抬起左手,用大拇指狠狠地划过喉咙,一大堆精致的头颅从脖颈上脱离,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然而那双绯色眼眸中掌控一切的自信神色没有消减半分。
头颅在地面来回滚动,将嘲弄的视线洒向四面八方;而留在原地的身体则溃散成一片血海,染红了周围的大地。
怪谈一般的景象持续了许久,而后突然消失,尸体、头颅、鲜血,都像从不曾存在一般融入白茫茫的雾气当中。
化身为雾、操纵雾气都是吸血鬼的本能,如翼人的飞行一样不需学习在成长过程中自然掌握的能力;看来最近几次进食的血液确实营养丰富,刺激了依芙蕾雅几乎停止成长的身体向着第二次发育直线前进。
长生种虽然有着纳姆五倍以上的寿命,但不意味着他们需要五倍以上的时间来成长——那样早就灭绝了;事实上他们的生长曲线是正常速度的发育——停滞——再次发育——停滞——再次发育——停滞到死,根据体质的不同,通常三十岁之前会完成纳姆族青春期的发育。
“怎么样?我一向认为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朋友(利用对象)~~~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如何?”
为了增加谈判的成功率,依芙蕾雅一直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然而她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虽说理论上,玛尔维娜和自己有着共同的利益,权衡利弊之下应当会选择合作,但如果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理由,让她把杀死自己放在优先位置上……
纳姆族几乎是在朱茵大陆上以一己之力同时和所有种族敌对——这么说或许夸张了一点,至少他们没有盟友。
海战由于完全不可能战胜温蒂尼,加上那些海生生物对陆地没多大兴趣,暂且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保持和平和海路的畅通;翼人、巨龙、妖精,苍空遗民的三支长久以来保持中立,仍然少不了摩擦;至于热爱自然的精灵和狼人,和纳姆之间的战斗几乎没有中断的时候;各种天灾、疫病以及野外的魔兽更是不存在怜悯的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纳姆依然没有灭族,依托的不仅仅是繁衍的速度——那样子只会成为理想的奴隶种族罢了——将一切彻底毁灭的城镇核心、以献祭召唤恶魔的卷轴等等同归于尽的策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也有着足够威慑其他种族的战力。
大规模作战方面,裁决教会拥有的庞大信徒基数挑选出的“利刃”部队,以及其中狂信徒构成的“神之铁拳”能够以信仰的力量抹除敌人魔法的优势;日轮花王朝所属的“赤翎”拥有大量集团作战的“军势”法术,最近还开始配备军团战专精的战略法师;同样是日轮花王朝名下的“万刃”,则是本着“无论使用任何手段,获得胜利便是成功”的理念,擅长暗杀、潜入、散布瘟疫、投毒、散布谣言等等在非正面战场上给予重创的手段。
小集团的精英中,赫赫有名的“神枪骑士团”以外,为了与异族对抗培养的“纯血者”一直是其他种族的噩梦;无论是对内清理或是对外斩首都异常熟练的“夜刃”曾经葬送的所谓高层不计其数;而冒险者互助会更是比日轮花王朝拥有更久远历史,暗藏了不知多少顶尖强者的深林。
雾化的躯体确实很令人头疼,可是玛尔维娜……依芙蕾雅的直觉告诉她,“帝国谍报部”的身份是真的,同时,她也绝对不仅仅是“夜刃”的成员这么简单;在这种部队中更高的身份对于依芙蕾雅而言代表着更大的危险度,当然,也代表着更大的利用价值。
——值得一赌。
可能是被科里亚传染,深信“战斗的身负在开始前已经决定”,过去没有十足把握和完全准备绝不轻易开局的依芙蕾雅,现在也有了赌运气的想法。
当然,她赌得依然是成功率较高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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