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地方,父母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的方式,似乎都是相同的。
“不听话就会被狼人叼走吃掉啦”“不听话就会被死灵法师抓走吃掉啦”“不听话就会被人类抓走吃掉啦(?)”……
……于是在恐惧中惴惴不安的入睡,虔诚的向不知名的神明忏悔诸如欺负了隔壁的小姑娘一类的“罪行”。
等到长大一点,知道不会有巫婆什么的半夜悄悄抓走不听话的小孩子,却又有了新的恐惧:面对狼人碎魂的利爪身穿铠甲也无济于事,精灵的利箭在看到之前就能夺去你的生命,但还有更加可怕的……
贫穷,家人身染重病,眼看着救命的药物却无钱入手;
权势,贵族的随口之言便能决定一家老小的生死;
即使有了财富和权力,杯中的毒药和阴影中的匕首又成了令人整日惶恐不安的新要素……
小的时候害怕妖魔鬼怪,大了,害怕的对象就变成了人,有什么区别呢?又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
杀死“幻想”才能成长,每个大人,都是坏掉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有什么意义?
“那当然是因为,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很久之前,依芙蕾雅曾经毫不犹豫的这么回答过。
无视与当事人的意愿——愿意与否——人总是会长大的。因此正视这个事实,并且努力让一切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依芙蕾雅的思考方式相当正面而直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信“努力就能够有所回报”的她,也有着另一种天真吧?
不过,这样子的依芙蕾雅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也重新开始相信一些东西——正义啦,信念啦,理想啦,诸如此类。
那并不是小孩子天真的愿望,不了解世界的真实,相信正义必胜,光明必定战胜邪恶,善良的人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天真,无知;
也不是生活在平稳日常内的凡人,偶尔遭遇了社会的黑暗面,从此不再相信一切,把所有人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另一种无知的表现;
那是看到了这世界的所有,不一定了解的发生的每一件事,却同时看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一面,认识到身边所有人都有着欲望的存在,每个人在得到机会时都不介意表现人性的丑恶,在看到了足以毁灭任何孩童美好梦境的现实之后才发现……还有着真正的善良存在。
如同潘多拉的宝盒,放出所有灾难后仍保留了希望在最底层;这个世界确实堕落的无可救药,愚蠢的平民,毫无同情心的凡人,腐败的官僚,城市光鲜的外表下尽是污秽与罪恶,然后……人性的光辉仍未散去。
花朵在水面上绽放,水波下尽是恶臭的污泥,而污泥之中隐藏着真正的宝物,闪亮的珍珠在蚌壳下等待人们去发现。
(说不定故事中的勇者啦,英雄啦,也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
依芙蕾雅突然如此想到,随后脑海里闪过一张傻乎乎的脸,那张脸实在是太有趣了,令少女不由地轻笑起来。
(……不,属于我的勇者,已经见到了呢。)
……
……
……
“魔力转换和输送的回路都解决了,现在只要等方尖塔竖起来,就算是真正完成了。”
来自现实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的依芙蕾雅。
印象中的娜塔一直是邋邋遢遢的,完全没有一个花季少女应有的模样;不过,像现在这样,全身沾满分不清种类的粉尘和碎渣,满是泥污的脸上还有一道道汗水划出的奇怪痕迹,已经不是花季少女的问题了,这……根本不像是文明人,而是某个山洞里跑出来的野人了。
不过,她脸上那种重大使命完成后的满足笑容,倒是灿烂的足以遮掩身体上的脏污。
习惯性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娜塔的脸——同样的事情不知道对爱玩的琳蒂丝做过多少次了——然后皱起眉头,看着瞬间转职成“抹布”的前任手帕,依芙蕾雅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越过娜塔的肩膀,投向整个新雷奥森城——
——被红色雾气笼罩的城市,由于还有一半出于未修复的废墟状态,透露出类似怪谈中鬼城的恐怖气息。
“真是了不起呢~~~这就是与一书库也没有记载的……所谓‘古代秘术’?”娜塔嘿嘿的笑着,顺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不过只是让脏兮兮的脸变得更花了。
“没那么了不起,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学会的,”依芙蕾雅偏过视线,不去看娜塔那过于耀眼的笑容,“……一点点,生存的智慧罢了。”
按照依芙蕾雅所拥有的知识,获得了“进食必要的份量”以外的血液时将其转化为纯粹的魔力并加以利用的血族秘术,不应该是如此澄澈艳丽的色彩;寄宿着原主人怨恨和诅咒的血雾,应该是更污浊,更混沌,更加……不详的物质才对。
但现在,笼罩在新雷奥森城上空的红雾,微妙的将阳光散射成既不刺眼也不昏暗的程度,澄澈的色彩一如曾在白露森林见过的朝露,闪耀出诱人的光芒;呼吸间也没有血液应有的腥臭,确切的说,除了血族之外都闻不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果然是因为获取的方法不同吗?“暴力掠夺”和“主动奉献”的差别,让寄宿在血液中最后的思念……不,是贯彻到此刻的,“要让这份奉献成为胜利的基石”,如此绚丽的希望之光。
“能够赶上吗?在战斗开始之前?”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成果,依芙蕾雅继续之前的眺望——向着什么也看不到的西方眺望。
“有点勉强啊,在战斗开始之前的话……”娜塔苦恼的敲敲头,特制的大锤【探索者】打在头上发出充气玩具一样的叽叽声,“……能做到吧?因为没理由会失败啊。”
整个朱茵大陆的居民,那些不能作为士兵走上战场的人,那些不愿意在决定自己生死的战斗面前只能默默祈祷的人,将全部的信念寄托在这里。
鲜血饱含魔力,魔力蕴含此世一切之理。
虽然没有能够作战的士兵,但是,只要有魔力,只要有足够的魔力的话,驱动那个特别的装置,能够无视空间的阻隔直接攻击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魔导炮【九界破尽】,一定能够帮上那些真正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人们——依芙蕾雅如此相信着,也必须相信,因为此刻,她没有别的事情,能够做到了。
———————小剧场时间———————
朱茵大陆正迎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森林,山脉,河流……一切可以用来辨别位置,标示位置的事物都不再可靠;精灵像放牧羊群一样驱使着森林移动;泛滥的河流载着温蒂尼从海洋登上陆地;山峰消失,移动,或是平地拔起,一切随都是龙族塑地师的愿望移动……所有人得到的命令都是全线进攻,展开与异怪的决战。
但这些,全部都是“佯攻”而已。
为了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中隐藏真实目的,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士兵们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任务;斯塔特圣盟这一次,是把异怪们当做足以与自己抗衡的,既有力量又有智慧的敌人看待。
【佯攻】佯攻是和主攻相对应的,在军队攻击敌人的行动中,为了不让敌方判断出我方的具体攻击方向、位置和力量,从而集中兵力防守我方主要攻击方向和力量。所以经常会在发动攻击同时,派出另外一支或几支的部队向敌人发动虚假攻击,让敌人判断不出哪支是主攻部队,而达到分散敌人防守兵力,掩护主攻力量夺取胜利的目的,
这些为了掩盖主攻力量的攻击就是所谓的佯攻。
没错,正如佯攻的字面意思,这些足以令山峦移道,瀚海息涛的军队,依然不是主力。
“主力”的定义,并非是实力的强弱,而是其存在的重要性;在此刻,整个朱茵大陆的军队,也比不上那支区区八百人的突击队重要。
并非斯塔特圣盟对于战胜数以百万计的异怪没有信心,只是,战争,死亡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假如能够以斩首的战略成功捣毁敌方的中心,使得下级的部队混乱的话,一定可以减少很多伤亡吧?更何况,他们有着摧毁传送门,断绝异怪增援的任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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