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山脉的西方,已经荒芜的土地,受侵蚀渲染的土地,展现出一幅地狱的画卷。
不久前敌对的双方,无论是神枪骑士团的战士,或是异怪大军的追击者,在平等的死亡召唤下,成为一具具了无生机的躯壳,平铺在这片土地上,是为最残酷的装饰,层层叠叠的尸体,无声的诉说着之前的战斗有多么残酷。
败者葬身于此,胜者已然离去。
这些尸体,或许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新生植物的养料,更大的可能性是在异怪们正式占领此地时,成为养育后代所用的食物。幸丨运的是,由于异怪们特殊的社会结构,作为“战士”的跑者和射手对于大量的血肉丝毫没有贪恋的意思,这些战死者,暂时还能维持死者的尊严。
“呲!”
尸堆之中,一柄长枪挑起几具跑者的尸体,银光闪闪的枪身与周围尘土和血肉构成的污秽画卷格格不入,如花丨蕾一般多棱结构的枪头,足以一击破坏城壁的巨丨枪——宝具【破城战枪】——它是梦想的结晶,只要梦想尚未褪色,便会永远维持光芒。
“呜……呃……”
紧接着,长枪的主人扶着枪柄站了起来,他的状况看上去糟透了,盔甲破破烂烂,前胸后背几处贯穿伤——那是跑者最擅长的冲刺留下的痕迹——头盔不知所踪,一头暗金色头发散落在额前,干涸的血块让它们看上去更接近于一块旧抹布。
即使身负足以令常人死上数次的伤势,他依然站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神枪骑士团里也是顶尖的实力,异怪们最后不得不采取不计牺牲全线压上的方法,用前面的牺牲者的尸体阻碍他的行动,活活将这位骑士埋在尸堆之下,侥幸逃过一劫。
幸存者脸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雀跃,有的只是麻木。
“团灭……吗……”
环视四周,交错重叠的尸体,蕴含丨着庞大的死亡气息,连一向亲近尸体的乌鸦也不敢落下,只得在远处盘旋哀鸣,不知是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肠胃,还是为了这些死去的战士。
(伤成这样……我居然还能站起来?)
检视自身,各处的创伤触目惊心,僵硬的身体稍微动动动手指都感到吃力,奇怪的是丝毫不觉得疼痛,或许早已麻木了。
“旗……印……”
短暂的哀伤之后,弗洛尔迅速的收敛心神,圣裁骑士无一不是心智坚毅之人,即使突逢巨变也不会因此崩溃,甚至连迷惑都被压到内心不可察的深处。
“……神枪……”
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弗洛尔迈开步子,拖动折断的右腿迈步于尸山之上,寻找那熟悉的旗帜。
神枪骑士团的番号代代相承,受到重创也并非是第一次,只要军旗尚在,团中尚有一人在世,番号便不会取消,至于团员,可以慢慢再度招募,于“神枪”的旗帜之下,一定会有无数人得到感召而来。
“……我……我们的……”
走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尸山之上,弗洛尔露出的第一个表情,是震惊,伴随着血与泪从双眼涌丨出,在满是脏污的脸上划下两道红线。
在他的前方,尸堆中有一处明显的凸起,几位骑士肩臂相靠,紧拥在一起,他们最后时刻所保护的,是直至此刻也未曾倾倒的旗帜。
数百年前,当纳姆之间还没有统一的国度,当战争与混乱还是人类社会的主旋律,神枪骑士团成立了,一群怀抱着天真理想的家伙组成这个团体。
“没有力量的正义等同罪恶”、“做好人,必须比坏人更狡猾”、“善不得善终,恶不得恶果”,将这些残酷的现实一一以双眼去见证过世间一切无情的事实,立身于最深沉的黑暗之中,最后,依然选择光明,选择儿时单纯到愚蠢的梦想——正义的使者,英雄。
将强大的力量用于可笑的理想,那样不知回头的身影有着莫名的魅力,战斗,杀戮,遭遇欺骗,承受背叛,几度失败而濒临灭亡,却总有愿意与理想一同化为灰烬的人存在,最终,在一个少年“想要世界和平”的梦话之下,日轮花帝国成立了。
之后,
于王室腐朽之时,神枪倒向慈悲济世的圣者;
与教会衰败之时,神枪握于觉悟牺牲的少女。
选择与叛离,最终只是因为最简单的理由:“神枪骑士团,永远只为自己的正义而战。”
忠诚的对象并非任何人,遵守的也不是他人制定的规则,扪心自问,对,或是错,便是他们行动的准则。
贯彻理想,战斗至死,受人嘲笑,受人敬仰,对于自己选择的道路,绝不会后悔。
“……还在……我们的理想……还在……”
终于艰难的挪动到护旗手的身边,弗洛尔抓丨住那已经僵硬却依然紧紧相握的臂膀,一边流泪一边颤抖。
“……你们……做的很好……真的……现在……可以(休息了)……”
弗洛尔的话还没有说完,指尖传来一阵颤动。
他震惊的缩回手,接着又缓缓伸向那个肩膀,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副团长……”
颤动变得明显,相拥的几人松开手,露出
“……军旗……守住了……”
背后满是血污的几人,包围着纤尘不染的军旗,金色的长枪与盘旋其上的锁链,在黄昏依旧闪耀夺目。
“……神枪……还在……”
旗帜还在,而现任团长科里亚绝不会轻易战死,神枪骑士团亦不会就此消亡。
“……我们……”
旗手拔丨出插在胸口的半截利爪,握住军旗迎风展开。
“……还没有输!”
在他身边,号手拿出腰间满是裂缝的号角,四处漏风的号角,发出凄厉的响声,回荡在战场上空。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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