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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零 温杜氏:我命苦啊(1 / 2)

“你叫人将她扶出来,再套一辆马车,还是我们调拨衙役来带人?”吴关态度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你不想沦为街坊四邻议论的对象吧。”

闫寸直接起身,穿过店面后门,进了温掌柜一家居住的后院,直奔少掌柜两口子的房间。

他抬手敲门,只听屋内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问道:“谁啊?”

看来官差来访的消息已在后院传开了。

“给你娘子盖好被子,我进来了。”闫寸应答一声,推门而入。

屋内的温记少掌柜尚未来得及收起后悔的神色,他大概很后悔刚才大意了,没将门栓上。

闫寸去了内院,温掌柜也想跟去。

吴关忙道:“请留步,我还有些问题。”

温掌柜只好重新坐下,有些自暴自弃道:“您还想问什么?”

“跟我讲讲温、杜两家的婚事吧。”吴关将两条交叠的腿换了个儿,摆出闲聊的架势,十分悠闲。

他越是如此,温掌柜就越惦记内院的情况。

犹豫了一下,温掌柜干脆道:“您说得不错,我家确存了吃绝户的心思,但您也说了,这可不犯法。”

“当然,所以……是您家主动去杜家提亲的,对吗?”

“不错,我们打算着,若杜家姑娘能生个儿子,自是最好,若她不能生养,大不了纳个妾,将杜家姑娘做个摆设就是了……我们可从未想过害人,况且……”

温掌柜观瞧着吴关的脸色,见吴关神态放松,他便继续道:“况且您刚才所言有失偏颇,您想啊,杜家唯有一个独女,无论她嫁给谁,都要被吃绝户的。

我家也算跟杜家门当户对,她嫁过来后我们可从未亏待过她,这岂不是她的福气?”

“或许吧,”吴关未置可否,继续道:“精明的人从来都不少,杜家家业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算小,想要吃掉他们的人不止您一个吧,杜姑娘能嫁过来,你们两家长辈交情应该不浅,我说得没错吧?”

“杜掌柜乃是我的棋友。”

“下棋?”

“官家莫看我们是粗鄙商人,年轻时我也考过功名,君子六艺均有涉猎。

只是那时世道不济官场黑暗,功名都不是考的,是买的。

适逢家道中落,吃饭都成了问题,哪儿还有余钱为我打点,幸好我识得几个字,进了店铺,做个管账先生,总算能挣口饭吃,后来好不容易开了自己的买卖,从卖竹席的小摊到如今有了铺面,不容易啊。”

温掌柜察觉出话题被带歪了,他停顿片刻,想起了吴关的问题,继续道:“杜掌柜的情况和我类似,不过他是自己觉得考不上,不想考了。

或许是年少时的读书经历吧,我们脾气相投,常常约在一起下棋。孩子的婚事是水到渠成罢了。”

“看来您很了解杜掌柜。”

“算是了解吧,所以我才想不通,谁会去害他呢?”

“咱们先不说这个,”吴关道:“杜家主母去世后,不少媒人张罗着帮杜掌柜物色续弦的姑娘,此事你怎么看?”

“我?那是他的私事……”

“虽是私事,却有可能让你吃绝户的算盘落空,不是吗?”吴关道:“我可听说,许多人续弦或纳妾后,借着新婚燕尔的热乎劲儿,就老来得子了。

若杜掌柜也如此……您不担忧吗?”

“你……你不会以为我为了这个杀人吧?”

“杀不杀人现在还不好说,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关注此事,或许你还曾直接向杜掌柜旁敲侧击,所以……或许你能告诉我,为何他一直不肯续弦?”

“好吧,我确打听过。”

吴关轻轻打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响指。

“他也想续弦的,我能看出来,他根本就……从前亲家母在世时,凡事都给他张罗妥当,比如冬衣……亲家母过世那年,天凉下来了,他却迟迟不添厚衣服,我一问才知道,他竟不知要添衣服,更找不到冬衣收拢在何处……”

“那时他已遣散了仆役婢女吧?”

“是啊,说是看到那些旧人,不免伤心,亲家母一过世,他就把仆人全都遣散了。”停顿了一下,温掌柜继续道:“这样一个人,自是需要照顾的,他也急于找个女人使唤,可他似乎有什么顾虑……是什么呢?”

温掌柜陷入了沉思。

吴关也不催促,只沉默等待着他的结果。

最终,温掌柜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

好吧。

吴关也问不出什么了,他向着后堂瞄了一眼。

此刻,闫寸已到了少掌柜两口子的卧房。

除了少掌柜,屋内还有一名婢女。

榻上的温杜氏脸色苍白得吓人,白得都有些发青了。远看闫寸还以为她已死了。

他走近,发现此女眼皮还会颤动,嘴唇干得起皮开裂,唇上有一层薄薄的血痂。

她太虚弱了,马车颠簸,不适合她这样的病人乘坐。

牛车就稳当许多。

闫寸自钱袋内掏出几串铜钱,递给婢女道:“速去雇一辆牛车来,给你一刻,雇不来抓你下狱。”

婢女惊呼一声,飞奔出门。

闫寸环顾一圈,发现桌上有个水壶,一把抄过,往随身的帕子上倒了一点水,又将帕子送到温杜氏唇上擦了擦。

昏迷中的温杜氏立即做出吞咽动作,像条搁浅的鱼。

吴关竟说对了吗?

闫寸心下咯噔一声。

若吴关的推断是真的,这一家子简直是恶鬼。

“你去拿个勺。”闫寸对温少掌柜道。

牛车来之前,他要守在温杜氏身边,以免节外生枝。

好在牛车来得很快,那个无甚见识的婢女,确被闫寸吓到了。

牛车来之前,温杜氏已醒了。

“我死了吗?”她茫然地看着闫寸:“你是阎罗吗?”

闫寸摇摇头,“你想死吗?”

温杜氏已认出了他,自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平躺着,脸色依旧苍白,许是喝了水的缘故,干涸的眼窝又泛起了泪光。

“你该吃点东西的,”闫寸道:“若你饿死了,就看不到我们抓凶手了。”

“饿死也好,”温杜氏道:“若再出一条人命,你们就会尽力追查凶手吧?”

“这是谁教你的?温掌柜吗?”

“我自己这么想,与夫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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