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虚掩着,因为茅草屋?E的关系,破了几个洞的门板被越下越大的雨淋湿了一半,叶燃走到门前,一把推开房门,"啪"的一声,木门弹了进去,露出仿佛已经尘封许久的屋子.依然,没有人.
小小的屋子中,因为是临时居所,拥挤而有些脏乱,墙角砌了灶台,肮脏的黑灰已把旁边的土墙熏成了黑色,残破的木桌,短腿的木凳,此刻都凌乱地倒在地上.
仅有的几个锅碗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砸碎散落在地面上,剩下的,还有血迹,深深渗入土地墙壁木头的血痕,早已干涸没有血水,只剩下那触目惊心大块大块的血痕,溅的整个屋子都是,叶燃慢慢走过去,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头顶的茅草屋顶,有好些地方已经漏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门外雨中吹来的寒风将这里原本憋闷的空气吹散,然而不知怎的,叶燃只觉置身于此,自己已被那无形的血腥之气团团围住,似乎已经不能呼吸了....
一个人,会有多少鲜血可以挥洒流淌,这一刻,他眼中满是那些血痕,脚下,身边,灶台上,土墙上,甚至连那些散落一地的桌椅锅碗碎片上,也依然清晰可见那已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的血迹.
"轰!"屋外,苍穹上又是一记惊雷,如响在耳边震耳欲聋,让叶燃身子猛的一颤.
"王宇...."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嘶哑起来....
转过身子,走到小屋门外,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天,那乌云黑沉沉密布天穹,已是犹如黑夜..
"咦?你谁啊,怎么会在小宇家里?"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带了惊讶的问话,叶燃身子一震,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衣裳半旧身材粗壮的妇人,看着四十多岁,容貌平凡带讶色,撑了一把油布黑伞,似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错愕忍不住开口向他询问..
叶燃只觉得心头一紧,忽地快步冲了过去,迎着漫天雨势,几步就跨到了小院门口,这来势急切,甚至把那妇人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捂住心口惊道:"你要做什么?".
叶燃却哪有心思管那么多,此刻他心中全是惊慌焦急之色,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也不顾这漫天风雨,哪怕那雨水打湿全身,哗啦啦化作水流顺着他的脸庞流淌下来,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道:"大娘,求你告诉我,王宇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看了他两眼,确信叶燃并无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听到他一开口便是打听王宇家中事,脸色微变,却是反问他道:"你是谁,你和小宇家是亲戚吗?"
叶燃心头急切,伸手一抹脸上水珠,道:"大娘,我是王宇大哥,刚出远门归来,谁知到家却看到了这幅模样,他,究竟怎么了?"
那妇人面上狐疑之色一掠而过,又打量了叶燃一番,显然对叶燃的话不是太相信,不过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扫过叶燃背后那间凌乱的小院与破旧的小屋时,神色一黯,低了低头,然后叹息了一声,道:"他死了."
"轰隆隆..."雷声如潮,像是这一场大雨终于进入了磅礴之境,在天际黑云间不断响起,倾盆大雨轰然而落,天地之间都被蒙在一片朦胧烟雨之中,连远山的轮廓都已经看不清楚,只剩下了无穷无尽冰冷的雨水...
叶燃苍白了脸,等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怎么死的?"
那妇人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害怕,但叶燃就那样站在风雨之中,脸色木然,任密密麻麻的雨水打着身子,看着有几分凄然,他心中又有些不忍,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在这风雨之中,轻轻说出了昔日的缘由,把那一桩桩一幕幕带了几分凄厉的过往,在叶燃面前说了出来....
王宇虽是龙阳王家公子,但生性善良,平日砍柴为生,每日都会给像妇人这样的邻里免费送上几捆柴火,生活与贫穷家人的孩子无异.
日子虽然清贫,但王宇经常带母亲远离王家,来到这淳朴秀丽的城外住上几天,没有人来讽刺他们,欺负他们,邻居还会时不时的送来一些野味,这种日子,真的是王宇和母亲最快活的时光,笑容满面..最近一个月,除了王宇母亲,王宇还会带一个瘸着腿的老丈一起过来,三人有说有笑,生火做饭,有滋有味..
可是,有一日,一群凶神恶煞之人突然来到这宁静的郊外,嚷嚷着要带走瘸腿老丈,这些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乡邻吓的退到老远,不敢阻拦...
但王宇哪里肯答应,坚决不允,拼死反抗,却根本不是对手,眼看瘸腿老丈就要被人抢走,王宇狂怒之下便抓起柴刀向领头的一人劈去,正中那人的肩膀,险些将其左臂砍了下来,那人大怒,再无顾忌,便喝手下放手痛打,在这破屋小院间,终于生生将王宇母子打死,那一日,呼号惨叫,响彻了整个城郊,在院中屋里,到处鲜血飞溅,惨不忍睹...
但那群人似乎没有要杀瘸腿老汉的意思,任其如何挣扎嘶吼,架起来就往龙阳城中抬去,老妇清楚的记得,老汉回眸中,那绝望愧疚的眼神....
斑斑血迹,至今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仿佛依然不能洗去,叶燃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随着那妇人的话语一点一点的说出了当日惨状,他慢慢转身看着这凄凉寂寥的小院,看着那深深渗入了眼眸的血痕,整个身子仿佛都在微微发抖,就连那体内的鲜血,灵气,此刻也似要沸腾一般,一股一股热潮不断地冲向他的头顶...
轰隆!天际惊雷,仿佛就打在他的头顶.那妇人说了好一会,似乎也有些倦了,她的脸上有几分愤懑,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与深切的同情,顿了一会,她轻声又道:"听说来人势力极大,是那鹤家堡的人,其实最可怜的还是王宇母子,有人通知了王家,但那边来人竟然是将两人尸首扔到了荒山野岭之外,仅一个夜间便被鹰隼豺狼啃的只剩森森白骨,我们实在看不下去,偷偷让家中壮力将白骨拾起好好安葬了起来,也算他们有个归宿了...."
"扑!"一声闷哼,让那妇人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却见失魂落魄般站在小院之中的那个年轻人,终于像是某根弦豁然崩断一般,身子剧烈颤抖,血气上冲,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在风雨之中,挥洒而去,落在这已经满是血痕的小院里,又迅速地被漫天雨水所掩盖....
妇人吃了一惊,却见叶燃的脸色狰狞,面上肌肉扭曲,几不似人形,心中顿时也害怕起来,再不敢多作停留,回头就走,转眼就离开了这里,风雨潇潇,惊雷阵阵,天地人间,一片肃杀....
雨水如刀,无穷无尽地落在叶燃的身上,他颓然站在这孤寂肮脏的小院中,身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跪倒下来,双手扶着地面,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嘶吼咆哮着,对他不停的诉说着这院子屋子里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然而,一切似乎都消弭,那风声雨声,那电闪雷鸣,忽然都变得有些遥远了,雨水淋湿了他的视线,模糊了这世上的一切,恍惚中,他却那样清晰地记起了儿时与王宇的过往:
"我只盼自己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能自立门户"....
"燃哥,我们去看城东的李寡妇洗澡吧...."
"燃哥,等你灵法有成,教教我可以吗....."
"燃哥....燃哥.....燃哥........"
"轰隆!"
一记震天动地的沉雷,突然在苍穹之巅炸响,整个大地仿佛也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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