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屁股小男孩大约五六岁,汉人模样,唇红齿白的,面色如生。看他冲我甜甜一笑,我心底登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大概是山下哪个村里的小屁孩,大着胆子进到玉肠子里来玩,结果被困在这里了。
这时鼻子尖上的血腥味已经很淡了,我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问那个小孩:“喂,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里?”那小孩仍是看着我笑,就是不说话。我心说好吧小孩闯了祸都是不愿主动开口说的,我小时候也这样,也就不见怪。但他一个小孩子家被困在这种鬼地方,他家里人肯定急死了。我曲北虽然窝囊,但也不可能把他一个小孩扔在漆黑黑的矿洞里,然后自己跑路,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出来。于是我对他说:“这里不太安全,你跟着哥哥往前走吧?啊?”
这时那小孩才有了反应,不光顾着傻笑了。他频频点头,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我立马就明白了,他是让我爬在前面开路。
开就开!我曲北二十多岁一条汉子,还能叫一个小屁孩打了头阵?我就立刻从他身边爬过,爬到他前面去。在这个过程中这小孩一直拿正脸对着我,仍是一脸甜笑,直笑得我浑身都不自在。爬到他前面去后,我又回头看了看他,他抬手对我做了个“快走”的手势,我就没多想,开始沿着甬道,继续往上爬。
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越想越不对——和田这一代气候恶劣,经济发展水平又不比东部,所以当地土著,不管大人小孩、汉人胡人,都长得黝黑粗犷。可我身后的这个小孩,白白嫩嫩纤纤细细的,哪里像是地道的新疆人?在这种想法驱使下,我几次狐疑地回过头去看他,却见他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见我看他,还咧开嘴冲我笑一笑。
我就更加疑惑,心想这么可**的小孩总不会是个恶鬼吧?就算是,也只是个小鬼,我怕个小鬼做什么?这么一想,有感觉自己吃了秤砣,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之后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狭长的甬道里爬了多久,只觉得膝盖磨破的地方有脓水流出来,把伤口和裤子都粘到了一起。你姥姥的,一会儿要是想扯开来,肯定又得痛得晕过去。我体能在男生里本来就不算太好,大学跑个五千米都能跑没半条命,这回又是高山腹里长途爬行,到最后都喘得跟头牛一样,爬行速度也慢下来不少。我身后那小孩反而一点声响也没有,安安静静跟在我后面,也不催我。正当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周围地势又渐渐平坦起来,我知道这条甬道快要到尽头了。
我虽然身手不济,风骨还是有的。想当年大学体侧跑五千米,我们那个小组七个男生,我跑在第六个。但就最后半圈的时候那第七个男生赶超了我,我瞬间强迫症发作,尼玛要抗就抗到底,就边冲边吼“你个撒比你个混蛋,你特么就喜欢和女生玩”(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吼这句)。结果那个男生就崩溃了,结果我就重新赶超了他,夺回了我倒数第二的位子。
换到眼下这个情况,我的反应也是一样的。虽然没有人来赶超我,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想尽快爬到上方的平台上去。我手脚并用,终于,我的视野一瞬间开阔起来。我眼前一黑,重重跌坐在地上,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缓过劲来。抬头左右环视之后,我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更上层的矿室,但这个矿室的规格、岩玉的品质都和下层的矿室无异。唯一的区别是,这个矿室的正中心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里面难道是只玉奴?看这石棺的规制要比我几天前见到的玉棺材高上不少,难道这里面躺着的是玉奴们的祖师婆婆?我右手暗暗握紧鹿角匕首,左手打着手电,一步一步地靠近石棺。在离石棺还有五六歩时,我看到了石棺内部的情景,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个空棺材。
这时我脑后传来“咯咯”一声轻笑,是那小孩发出来的。我一回头,只见那小孩蹦蹦跳跳地朝石棺走去。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背面,之前他一直都是正对着我——他的后脑已经被某种钝器击烂了,我登时醒悟,脑中一片空白,这小孩看来还真不是一个活物!与此同时,我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接连闪烁几下,终于彻底地熄灭了。
靠!我骂了一句娘,等我出去一定要烧了这手电的生产厂!
我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那小孩爬进了棺材。我眼前一片黑暗,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我坐在地上,因为紧张手心上全是汗水。这时,我听到黑暗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姓曲的?”
这声音?我操是黎夏!“黎夏”又叫了我一声,我当时很慌乱,单凭声音根本不能在黑暗中判断出他的具体位置:“黎夏!你在哪里?”
“我在棺材的后面……你……你快点过来……”我感觉到黎夏说话似乎有些虚弱,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我担心他,也不顾那石棺中的小鬼了,立马连滚带爬地摸索到石棺后面:“你他娘的在哪呢?!”
“这儿……我在这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一根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我循着声音,一把抓住了他,只觉得他身上湿漉漉的。我把手放到鼻尖一嗅,竟是满手的血腥味!我惊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伤到哪儿了?”
“黎夏”**着说:“我……我的左胳膊被它咬断了,恐怕是出不去了。小白出去引它了,时间不多,姓曲的,你快走!”
“你他娘的再这么说小心我弄死你!”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伸手去摸黎夏的左胳膊,果然那里空空荡荡的,看来真的是整只胳膊都没了,这样他就算能活着出去也会落下残疾,“要走一起走,来!我背你!”说着,我就去摸索他的右胳膊,想把他背起来。我当时急疯了,根本忘了那条甬道只能容一个人爬过去,我背着他是决计出不去的。
“你他娘的别婆婆妈妈!”他一把推开我,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姓曲的,我告诉你!小白流了血就止不住,他也活不成了。我和小白不能白死,你给我好好活着出去,这柄剑……帮我交给我儿子!”话音未落,我就听到身边“咣当”一声,好像是“黎夏”把他的青铜钝剑扔了过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他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只听“黎夏”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没想到,我还没弄清这两把剑的秘密是什么,就已经守不住它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当我爬过去把钝剑捡起来时,“黎夏”已经完全没有响动了。我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我慌了神,想摸到他身边去,却怎么也找不对方向。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室里活下去,首先需要的是什么?光!我翻遍了自己的衣兜,终于找到几个火镰,是当时白泽递给我备用的。这些火镰早就湿透了,没法一吹就着。我只好拿出点烟用的打火机,没想到打了几下仍没点着,不由恼恨得把打火机朝地上一摔。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把它捡回来,这下只听“吧嗒”一声,一下就着了。
火镰一亮,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是在石棺的边上。我把火镰朝上一举,刚想站起来,就看到刚才那小孩趴在棺材上,咧嘴冲我笑。他的脸再不像刚才那样白里透红了,完全是一张狰狞的死人脸。
我吓得呆住,这时突然有人在我后颈重击了一下。我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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