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一脸悠闲,两只脚勾着房顶上的那根横梁,身体前后轻轻地荡來荡去,
他听见了赵岚的问话,但却沒有急着回答,
事实上,作为徒弟的熊琱还在九华山上勤奋地练剑,而师父却一个人偷偷溜下山这种事,着实不怎么光彩,
不过,逍遥子有任务在身,不得不隐瞒着熊琱,亲自过來一趟,
“他好与不好,我说的不算,你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息一声,似乎很同情熊琱似的,
如果单纯作为熊琱的师父,那逍遥子觉得,自己沒有什么不满足的,要知道,世上沒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人,有天赋的容易流于懒惰,而勤勉的又往往天生愚笨,凡事总是难以两全,
熊琱虽然不够油滑灵光,但胜就胜在,听话,
如果换做别人,听见逍遥子告诉自己,成为一个杀手的办法就是对着太阳刺上数十万次,恐怕掉头就会下山,
可是熊琱沒有,他甚至沒有再问第二遍,
在逍遥子看來,这个徒弟简单得简直粗暴,
从第二天开始,说來也奇怪,一向多云雾的九华山忽然一连七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尽管山上温度偏低,可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别说是练剑,就是站在空地上片刻都会皮肤灼痛,头昏眼花,
做好了早饭,招呼逍遥子吃过,熊琱便独自提着剑去了后山,
中午的时候他回來,依旧做了饭,招呼逍遥子吃过,再去后山,
等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以外,熊琱再次回來,这一次他再也沒有力气做饭,一头扎在木板床上,鼾声震天,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连七天,
第八天的早上,逍遥子捧着饭碗,看了看茅屋外面的天色,是阴天,
他原本以为,熊琱会來问自己,师父,今天阴天,我是否能够休息一天,
哪知道,草草把饭扒完,熊琱提着水桶把锅碗瓢盆冲洗干净,拿起剑马不停蹄地又走了出去,
“哎,干什么去,”
逍遥子端坐在床上,哼了一声,
听见他问自己,熊琱迟疑地转过身,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不解地回答道:“我去刺太阳,”
逍遥子又哼了一声,“阴天,太阳在哪儿啊,”
他阴阳怪气地问着熊琱,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谁料,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徒弟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便是阴天,太阳也还在天上啊,早上在东边,正午在头顶,傍晚就又到了西边,我看不见它,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师父,你怎么了,”
逍遥子被问得一愣,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茅屋外的少年,把他刚刚说的话,反复地咂摸了几遍,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好一个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好啊,真好,为师我自认为天资过人,想通这句话也用了十年,而你呢,才七天就懂了这个道理,果然是越简单的人就越是聪颖,我信了,我信了,”
说罢,逍遥子伸出两手,掌心朝身下的木板轻轻一拍,整个身体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起落,顺手抓起放在床头的那把被布包缠着的剑,然后犹如一道闪电般从茅屋里射了出去,
熊琱來不及反应,只看见逍遥子就这么“飞”过自己的身侧,
“我去办点事,你好好在山上练习……”
最后一个“习”字已经不甚清晰,想來,是他已经离远了,
“好一个越简单就越是聪颖,怎么样,你现在应该不后悔听从我的安排,收他为徒了吧,”
静静地听逍遥子描述完熊琱初上九华山的情形,赵岚微笑着,在桌边坐下,然后叫采菲将她亲手酿的酒端來一壶,
逍遥子说完,从房梁上悠悠荡下來,在她的对面坐下,
“沒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如同我未死,还能在这里喝到公主的酒一样,也是有它的玄妙,”
赵岚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伸出一截皓腕,轻轻地将他面前和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了酒,柔声道:“是三年前我亲手酿的,一直埋在外面的那棵老银杏树底下,虽比不得绍兴女儿红,可也不差,试试吧,”
逍遥子轻点头,伸手端起,不急着喝,而是深深地嗅了一口,
他并不贪杯,沒有人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
这个世上,见过他酒醉的人,就只有一个,
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是云雅,
他这辈子,只有一次,在她的面前,喝醉了自己,
酒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醉的时候,往往不能醉,可你想保持清醒的时候,也未必就能如愿,
那一|夜,逍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喝醉,不能醉,
可他最后还是倒下了,
因为,酒太香,人太美,在醉在酒杯里,和醉在美人怀中,他毅然选择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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