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再听见人说起,一时激动难以抑制,便出了声。
既然已经开了口,白九倒也不惧了,扫视众人一眼,很自然的迈步从大家让开的路走到中间,站在桌前端详那画,然后郁闷的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懂。
只好抬头看向来使。
“这位小姐,你凭什么说画是假的?”
来使很镇定。
“这画叫什么?”
“泰山云松图。”
五个字,来使缓慢说出,字字清晰,眼睛盯着白九,绷着脸,最后一个字咬的很重。
偏偏所有话里,白九就听见这五个字是假的,她低头看那画,突然之间笑了,抬头又问:“怎么这画上没有这五个字?”
便是后来张景阳那题字,也没出现完整的泰山云松这四个字。
来使一怔,正要开口解释,不妨白九抢着说道:“这云松确实是李胜人所画,山石也确实是李胜人所画,字确实是张景阳所提,所有私藏小印都是真的,但是,这画是假的!”
众人静默,看白痴一样的看白九,也有白太尉一系的官员摸了摸脑门子的汗,心中默默感叹白太尉后继无人。
可和他们表情相反的是,那来使眸子陡然收缩,两手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白九扫视众人,各人表情尽收眼底,缓缓开口:“只因为李胜人画过云松,画过山石,却从没作过泰山云松图——这画是拼凑起来的。”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此番言论大胆之极闻所未闻,大厅里片刻静默之后便是嘈杂喧嚣。
“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
“异想天开!”
文臣们摇头皱眉,各抒己见,依然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全部投射到白九身上。
然而也有几个镇定些的保持沉默,目光就转到那画上偷偷打量。
西域来使僵立在场,面带笑容,却是一言不发,只盯着白九上上下下的看,但是有心细的人便会发现,他额角汗水已经越来越密,藏在袖子里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混乱之中,反倒是东方荃挤开众人拽着二皇子最先开口:“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着低头仔细端详。
她东方家底蕴深厚,李胜人的画作也见识把玩过,刚刚因为辈分小不好开口,此刻趁着混乱,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白九,还是别有企图,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观摩起来。
二皇子本还在发呆,不可思议啼笑皆非的瞧着白九,此刻见东方荃这般认真,便也跟着低头去瞧。
“你们看,保真道人这印下的笔墨,怎么契合不上。”
东方荃指着左下角保真道人小印,那边缘压住云松一角,却又堪堪擦过山石,仔细看去,被红色小印盖住的笔墨似乎有细小缝隙,无法对齐。
她开了口,那边二皇子也“咦”了一声,指着另一处诧异说道:“看这里,好生怪异,墨色也不一样,谁能一笔勾出来?”
二皇子毕竟身份不同,众人听了,便收了鄙夷白九的心思,都过去仔细端详。
只因当今圣上喜欢李胜人的画作,自有各位喜欢讨好的专研,在场的众人除了白太尉那般粗人,谁不懂得一二。刚刚是没人想到这种情形,只是观摩是否是李胜人笔迹,此刻白九提出,东方荃和二皇子印证,众人再仔细看去,才发现漏洞颇多。
这也是为什么西域来使在白九戳穿之后一言不发,因为他们打的就是没人想到这个的主意。只要有人指出,在这些为了拍马屁而把李胜人画作专研的十分透彻的大臣面前,根本没什么可隐藏的。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局势反转,那来使已经瘫软在地上,再说不出话来。
刚刚几位吹胡子瞪眼的文臣也不敢再看白九,躲躲闪闪的好像没这回事一般。
二皇子叹道:“可惜啊,真是可惜,怎么舍得把李胜人的画剪开再拼凑。”
那边丞相却若有所思,不着痕迹的看了白太尉一眼,白太尉低头喝茶,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诧。
东方荃颤抖着拽白九:“你怎么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谁能想到,有这样的人,把李胜人几幅画剪开拼凑成一幅,太难以想象了,太难以想象了……”
白九心中兀自咚咚咚的跳个不停,额上也渗出了汗水,若不是最后那一刻突然想到,这番冲动,还不知道怎么交代。至于这西域来使为何这般奇怪,不献上几幅李胜人的画作而非要剪开凑成一副《泰山云松图》,那就不是白九能够琢磨清楚的了。
见众人还在激动之中,白九扯开东方荃的手,偷偷退到外围。非常强硬的抓住还在发呆的白七七,直接朝着外头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家五公子,再次对上那双无喜无悲样的眼睛,白九依然察觉了其中深深的厌恶。
为什么,只因为自己是白家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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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西域三国献宝,只最后一副画让白九出了风头,前头两个并非我行文拖沓,二茶磁壶和十二夜明珠在后文中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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