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杰敏也不是个上头上脑不知好歹的孩子,他偷吃一两口,过过嘴瘾,咧嘴一笑就过去了。
他还算懂事,不是拿起筷子就来个‘将军不下马’,抢着跟他爹争菜吃。
‘嗨’,都是把人穷的,那小菜也就是漂点油花,白菜心里面有几小条肉丝,就把孩子馋的眼睛都红了,这日子过的难那。
喻晋阳叫儿子逼的大伤脑筋,可又不知从哪下手。突然想到,村里办的裁缝铺,那可是碾西村什么事儿都能打听出来的地方,他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裁缝铺坐落在村中心大队部四合院里的西厢房,裁缝铺的负责人喻晋良,是村支部书记三姑娘的女婿,他还是村团支部书记。
别看他是个庄稼汉子,可那白白脸膛细腻的吹弹可破,头发浓密黑亮,蹙眉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上眼皮有点肿厚,不是他垂眼,根本看不出他还是个双眼皮,鼻子高挺,双唇红似樱桃。匀称的身材,是一副鼎好的衣服架子,同样色泽款式的衣服,只要是穿在他的身上,那就叫个上眼、好看。
喻晋良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从不着急的样子,这人脾气好,人缘也不错。
村里有点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拿块布,作件小衣服,找个由由就往裁缝铺跑,能跟喻晋良说上几句话,看上几眼,回家吃饭睡觉都踏实。
由于喻晋良在村里的身份,以及村里富裕些和那些在村里能说上话有头有脸的人,还有在外面工作回家探亲的城里人,经常到裁缝铺裁剪缝制衣服或是拉闲呱。
裁缝铺来往进出的人多杂乱,竟成了碾西村官方和街头巷尾,各种信息来源滋生、发酵、传播的热闹地方。
要是谁家的鸡鸭猫狗丢了,谁家的孩子不见了,圈里的老母猪配不上对儿了,都会跑到裁缝铺打听问信儿。
裁缝铺从早上开门营业,到晚上拉灯上门板,这几种人群都会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尤其是刮风下雨,寒冬腊月,来的人就更多了。
走在大队部的大街上,你会听到,从裁缝铺里不时的传出嬉笑谩骂声,声声入耳。
村里能挤进这个圈子的人,都认为是一种荣耀,谁要是能带出些村里官方消息和荤段笑话,那他周围的人更会高看他一眼,刺激的他更是口喷唾沫星子的津津乐道,生怕别人小瞧了他。
喻晋阳还没走进大队部院子,就听到从裁缝铺飘出的说笑声,他走进院子,站在那里,从裁缝铺的玻璃窗子往里看,里面有不少的男男女女,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不知说的什么话题,逗得这些庄稼人都笑弯了腰。
喻晋良正在低头裁剪衣服,听到好笑的,就抬起头来随和着‘呵呵’两声,有时插两句,大部分时间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人,只是闷头干自己的活儿。
晋阳盯着门口,踌躇半天,推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还没进屋,就被眼尖的村治保主任,从小跟晋阳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外号‘兔子’大名曲延图看见了。
“哎呀妈呀,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会又说是‘坐碗(昨晚)回来的吧,哈哈哈。都别吵吵了,喻晋阳来了,这可是咱村有名的铁嘴,咱这些老庄稼把子,叫喻晋阳给咱们来点儿新鲜的好不好?”
满屋子的人,被‘兔子’这么一咋呼,都拍手叫好。
喻晋良听‘兔子’一喊,回头看到喻晋阳站在门口,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几步迎上前,紧握住喻晋阳的手,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亲热的问道:“晋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没想到,这离过年还早着呢,你就回家探亲了,来来来,快坐下。”
晋阳虽然比晋良大十几岁,可他每年回家探亲,都是这裁缝铺的常客,两人话说的也投机,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这次到这来,是有想法的。
‘兔子’从一个坐着的人腚下强抽出凳子递给晋阳,打着哈哈说:“晋阳,你还真是好大的谱,能叫咱老书记的姑爷停下手中的活,这么热情的待见你,在咱村你还算数得着。快坐下吧,坐下是客,立客难伺候,怎么?小样儿,还嫌俺递给你的凳子脏啊?你可别出了几天外,就穷讲究起来,你就是洗刷的再干净,你不还是俺农民的儿子吗?哈哈哈。”
‘兔子’嘴里嬉笑着,又故意装出用衣服袖子擦凳子的姿势,惹的大伙都笑起来。
喻晋阳看着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还有一些在村里,有点能走上台面的男男女女,凑在裁缝铺有说有笑的开心样子,不免大受感染。
本来晋阳就是个能说会道的活宝,碰到这种场合,你想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那能憋死他的。
你就是不招惹他,晋阳也会真真假假,胡天胡地把你说的提裤子跑路都来不及。
晋良把晋阳客气的按坐在凳子上,然后冲曲延图慢条斯理不客气的说:“延图哥,你这张臭嘴,就像个破裤裆,怎么就兜不住你那不值钱的嘴呀?你叫人家晋阳哥说点外面的大事儿,开化开化你这猪脑子,省的说出的话叫人笑掉大牙,自己还不知道,含在嘴里,还以为是含了个大枣呢。”
“哈哈哈,哈哈哈。”喻晋良的几句话,说的大伙一阵轰然大笑,眼泪都出来了。
别看喻晋良平时说话不多,看起来很稳妥的样子,可他要是真损起人来,那嘴皮子也是不饶人的。
喻晋阳脸上挂着坏笑的看着曲延图,装出一本正经的说道:“延图老弟,这几年你还真出息了,在村里混上了治保主任,这可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难得呀难得,不赖呀不赖,有进步。”
曲延图被喻晋阳这么一说,身上觉得轻飘飘的,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身子还像个娘们似的,扭动了几下。
刚想说几句不好意思的话,这时喻晋阳又开口说道:“不过,怎么我这次回来,听街坊邻居都偷偷的说,你想学陈世美,要休掉俺家弟妹?跟邻村的一个妇女主任好上了,每天吃完夜饭,就急急的跑去,不到天亮不回家,弄得人家妇女主任家的猪鸭鸡鹅都不满,猪要改嫁,鸭要出家,公鸡要下蛋,鹅要上天。不是我说你延图兄弟,你这当上了村干部,听哥一句话,野花不好采,那是要真金白银的,就你那武大郎身材,兜里摸不出一块钱,还想抛妻另娶,歇歇吧,先撒泼尿照照,你那小身板,受得了俺那弟妹的拳头吗?哎,用不用我这当哥的去给弟妹说一声,能放就放你吧,强扭的瓜不甜,不甜,哈哈哈。”
听的人再也憋不住了,捧着肚子,捶打着跟前的东西,又是一阵爆笑。
曲延图被喻晋阳有鼻子有眼的这么一说,这个怕老婆的敦实男人,吓得他手哆嗦着指着喻晋阳:“你、你,**的喻晋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刚才胡说的这些,要是上面和村里真的追究起来,那还不在我脖子上挂满破鞋,满街游斗啊?”
说着曲延图弯腰双手怕打着大腿,哭丧着脸喊道:“妈呀,可冤枉死我了,你说要真的叫俺老婆听说了,当成真的,我这日子还有法活吗?喻晋阳啊喻晋阳,你糟蹋起人来都不用打草稿,我倒了八辈子霉,今天怎么招惹上你了,你这王八蛋,可气死我了。”
曲延图骂着就朝喻晋阳去了,他还真是有点怕,他能不怕吗?要是真的这罪名做实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喻晋阳笑着站起来,双手捧在一起,笑嘻嘻的说:“笑话,笑话,我说的纯粹是笑话。延图老弟,就你这小样,我说你的这些风流笑话,能按在你身上,人、神、鬼都不会相信,除非你老婆自恋,脑子坏了,才会相信。哈哈哈,就你这熊样,别再自作多情了,彪样,你还当真了。”
“延图老弟,还别说,像你这样解放前寒冬腊月,穿着一条半腿儿的破裤子,冻的满街乱跑的穷孩子,如今当上了村治保主任,实在不容易,我喻晋阳跟你开玩笑,只是逗你开心,大家乐呵,说心里话,还真佩服你,佩服。”
曲延图又被喻晋阳,发自内心的一番恭维,心里暖烘烘的,脸上露出有点得意的笑,觉得有点飘,很受用。
裁缝铺,能有这么多的人凑在一起,说笑的开心痛快,男女老少皆宜,确实是村里的一个好去处。
老实、淳朴、憨厚的庄稼人,干一天农活,不求别的,只要能吃饱饭,穿上件像样的衣服,街坊邻居和睦相处,天天都能有个好心情,足矣,真的别无他求。
喻晋阳这个人,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没有他不敢见的人,没有他不敢说的话,能大能小,说出来的话,诙谐幽默,挑逗性很大。
跟他交往,你就是满肚子的委屈,满脑子的烦恼,听他一掰呼,两个字,那就是‘开心’,村里的人都很服他。
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裁缝铺拉闲呱和要做衣服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七七八八,曲延图抽身也要出门,喻晋阳把他留住,屋里就剩下晋良他们三人。
这时喻晋阳,收敛起他那说笑的神情,颇为郑重的说道:“两位老弟,我有点事儿,想请你们给我出个主意,看我怎么办好,我是实在愁了,只得拜托二位。”
曲延图不耐烦的说:“晋阳哥,你是个爽快人,说话从来不吞吞吐吐,今儿是怎么了,变娘们啦?”
喻晋良瞅了延图一眼,转回头对喻晋阳说:“晋阳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只要是俺俩在村里能说上话的,不会不伸手帮忙,你就说吧。”
晋阳听晋良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底,毕竟这两人,在村里说句话还是有分量的,他略一思忖,开口说道:“你兄弟俩也知道,咱家杰敏初中毕业了,听说村里正在推荐上高中的人选,不知杰敏是不是在这推荐名单里,二位兄弟能不能透露一下?”
俩人听喻晋阳问起这事儿,互相对视了几眼,还是曲延图嘴快,撇了一下嘴说:“晋阳哥,也不怕你,咱家杰敏上高中这事儿,我看有点悬,本来这次县八中给咱村七个名额,经过村‘贫协’筛选,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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