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家没出五府的叔伯哥喻杰寿,自接到喻杰敏报丧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召集本家的那些老人和小伙子过来帮忙,写冥联、打纸烧纸钱、接待吊唁......,看似里进外出的人都在忙活,却一点也没乱了章法,大小事情安排的井然有序。
杰敏和杰恒在大热的阳光下,出了一身的汗,刚到家门,就上来几个人,帮着心情悲痛的兄弟俩穿上孝服,腰上又捆了一根稻草绳,手里塞给一根丧棒,示意他俩跪在供奉老爹骨灰的桌前。
身为子孙,为逝去的老人披麻戴孝,为来吊唁的亲朋邻里,磕头跪谢。
村里从南街到北沟,从东河沿到西耩顶,喻晋阳的生前茶友,发小哥们,近邻远亲,不分姓氏宗门,都心情沉重手提烧纸前来吊唁。
村里老会计周恒庆两口,跟老喻家根本就扯不上红白喜事的往来,却从知道后,就一直在帮着喻家忙活。
还有一些热心肠的人,也都是这样,真是远亲不如近邻,近邻有时又胜过亲情。
在村里大伙的帮忙下,一切准备就绪,喻杰寿征询了几个本家的那些老人,嘀咕了几句,然后高喊一声:“起灵了。”
喻晋阳的骨灰盒、遗像,放在丰田商务面包车前排,汽车鸣笛缓缓起步。
杰敏、杰恒两兄弟拖着丧棒走在前面,喻家的子孙、男丁亲戚、本家稍近些的晚辈儿紧随其后。
灵车跟在送殡的男人们身后三五步之内,灵车的后面,喻家的女眷两手扶着灵车,身后还有一大溜本家、远亲近邻的戴孝没披麻的妇女。
一声撕扯肺腑的‘起灵’,车前车后顿时爆发出催人泪下的恸哭声,声声灌耳,回荡在古老的碾西村上空。
喻杰寿拐了个小篓走在最前头,走三两步,就从小篓抓一把冥钱,往空中一抛,嘴里念叨着;“晋阳叔,你可要看好路慢慢走啊。”
他的两边,紧随着一边一个打着旌幡的本家后生。
喻杰敏和喻杰恒弯腰拖着丧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他爹领路,心中的悲痛顺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三步一回头,五步就扑通跪在灵车前,三叩首哭的成了泪人。
村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就连山里的庄稼活都不去干了,站在街道两旁,看着催人心悲的场面,他们止不住也跟着潸然泪下,与送殡的人群哭在了一起。
有人说“嗨,这么大的发丧场面,在咱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叫人看了,再硬的眼皮子也会掉泪。”
“你看看那两个儿子,哭得死去活来,人活着的时候,咱不知道孝不孝,就看今天这哭得昏天黑地的,也应该是个孝子,应该错不到哪去。”
还有的说“我真舍不得老喻家这两个儿子,老是这么三五步就跪下,这要是就这么一直跪到村头,他俩这两条腿非出毛病不可,嗨,人死如灯灭,差不多就行了。”
从老喻家到村头有一里多路,可就这么短的路,硬是走了四十多分钟。
到了村头,喻杰敏和喻杰恒说是有人搀扶着,可还是两腿打颤,上了灵车,腿还抖的不行。
到了坟地,喻杰敏一腚坐在沙地上,对着怀里抱着的骨灰盒说道;“爹,你到家了,我也累啦,咱俩坐在这沙地上说说话,儿子今天送你,也给你表个态,你就放心的走吧,俺妈这方面你就不要操心,要是俺子妹谁要对俺妈不孝顺,我这个喻家长子绝不会饶了他们。再说俺子妹你还不知道吗?有你们老人对前辈的孝顺,俺几个也绝不会错到哪里。
爹,子女不在跟前,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亏待了自己呀,走吧,儿子会想你的,爹呀,呜呜......。”喻杰敏哽咽着跟他爹小声地诉说着。
颜轩自从陪着老伴儿的骨灰回到村里,被几个街坊邻居扶坐在炕上,真的好像魂儿都被喻晋阳勾走了,眼睛发呆,一句话也没有,傻傻的坐在炕上。
亲戚邻居看颜轩不悲不痛的吓人表情,都哭着劝说。
周恒庆的老婆哭着说道;“晋阳嫂啊,人死不能复生,咱还要好好的活着不是吗?日子还得过,你可要想开点啊,要是俺晋阳哥看到你这个样子,他就是走了也放心不下,不说别的,就是为了子女,你也要打起精神,不能叫孩子操心呐。嫂啊,你要是心里痛,你就哭出来,老是这样你会憋出病来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哇”的一声,颜轩终于哭出了声,她‘呜呜呜......’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颜轩正哭着,悲声突然‘嘎’的打住,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涨的发紫,身子软软的向一边倒去,围坐在她身边的女人一看颜轩悲痛过度,哭得背过气去,一时着慌的喊道:“这、这是怎么啦,快来人呐快来......。”
“都别喊了,快把晋阳嫂的身子放躺,腿给顺直,你们往一边闪一闪。”周恒庆的老婆吩咐着,自己又赶紧用大拇指甲掐住颜轩的人中穴。
半天,颜轩嘴里‘哼哼’着有了声音,睁眼看到身边的人,悲伤再起,‘呜呜呜......’的放长声的哭道;“他爹呀,晋阳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你撇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呜呜呜,我恨你呀,你要走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啊,呜呜呜,哎呀呀,我真的不想活啦,你就带我走吧晋阳啊,呜呜......。”
喻晋阳是因得了肺癌才逝去,喻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这真的去了,一时还接受不了,悲伤笼罩着他们,难以走出失去亲人的阴影。
在村里本家的叔伯、兄弟和亲戚、街坊邻居的帮忙下,喻晋阳殡葬期间进行的非常顺利。
喻家为了答谢这些亲朋好友,只要是到喻家跑前跑后帮忙的,都把他们请到邻村好点儿的饭店,安排了七桌。
喻杰敏看着这些帮忙的乡下淳朴亲邻,感情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把喻杰恒拉到身边,兄弟俩个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在座的人鞠了三次躬。
喻杰敏含着热泪动情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叔伯、婶子大妈、兄弟姐妹,今天我爸离开我们是喻家最悲痛的日子,作为喻家的两个儿子我兄弟俩,对逝去的老人,怎样殡葬的规矩和礼道一点都不懂,是你们放下手里的农活,全力帮助我们喻家,顺利安葬了我们的老人,在这里,我代表我们老喻家,真诚的说一句谢谢,谢谢你们伸出援助之手过来帮忙。”说着喻家兄弟又给大家鞠了一躬。
“这、这说那去了?,这不都是应该的嘛。”“说这些就见外了,都是亲戚邻里的,谁不用着谁呀?”“嗨,这孩子这话说的,不是把俺都当成外人了吗?再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俺们啦。”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喻家兄弟太客气,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喻杰敏接着说道:“我爸从小在村里长大,结婚前后父母先后离去,带着兄弟姊妹过着吃不饱没柴烧的日子,没少得到在座的各位乡邻伸手帮忙。他为了家庭生计,我爸漂洋过海,盲目的流动在外乡,学徒做生意,后来跑到大西北,在那风沙眯眼的高原,总算站住了脚,后来又把全家迁到城里,俺爹操碎了心,把子女都安排了工作。退休后回到村里,拆旧房,风雨住塑料棚,盖新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爸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可炫耀的地方,也没有值得称道的业绩,可他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了老喻家能过上好日子,省吃俭用,从不铺张。他对子女有恩,恩重于山,我们做子女的都铭记在心里,没齿难忘。我爸走了,走得很匆忙,他很留恋人生,对我们这个家有太多的不舍,正是他安享晚年的时候,就这样被病魔夺去了生的希望......。”喻杰敏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在座的乡亲们也跟着抽泣。
过了一会儿,喻杰敏止住悲声,他轻咳了一声又说道;“各位长辈和兄弟姐妹,要是我爸在天有灵,看到有这么多的好乡亲来为他送行,他会含笑九泉,在此我再次说声谢谢,谢谢各位长辈,谢谢兄弟姊妹。”
喻杰敏动情的接着说:“今天辛苦大家了,为了我家老爷子一路走好,为了感谢大伙的帮忙,为了各位年年有个好收成,为了大家的健康,请干了这杯酒,干。”喻杰敏把端起的酒杯,双手举起对大家示意后,仰脖一口喝干。
喻晋阳就这么无声的走了,没有给家里任何人留下一句话,到最后也没想到,就这么点‘小病’竟然要了他的命。
他对生的渴望,变成了奢望,他对子女的付出,还没来得及得到回报,就撒手去了。
他从不想我付出就要给回报,只要孩子们的生活过得比他这个当爹的好,喻晋阳的脸上就有光,做梦都会笑醒。
他做过小买卖,但他从来都不算计人生,他出过外也曾显摆过,可在乡亲们跟前,他会像水一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融入在一起,走到哪里,就会把笑声带到哪里。
乡邻们一提起喻晋阳,都会挑起大拇指的赞道:喻晋阳那可不是吹的,离开西耩顶,就没有他服的人,真是英雄了一辈子,在咱村可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那嘴皮子能说的,就是十个八个人绑在一块儿都不是个儿。嗨,老天爷不长眼呐,叫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三更半,可惜这个人啦。
喻杰敏打小就崇拜他爹,不大点就跟在回家探亲的喻晋阳腚后,出去串门子喝茶水,看到他爹在人堆里说的大家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杰敏打心眼里佩服他爹。
长大后来到了他爹身边,喻晋阳不论在什么场合,不管出门办什么事儿,没有他吃不开的地方,喻杰敏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喻杰敏有时开玩笑半带自嘲的对喻晋阳说:“爹,我要是有你这嘴帮子,有你一半的办事能力,我还不止现在这个样子,呵呵,有时我自己都有点怀疑,你说我是你的儿子吗?哈哈哈。”
说着又调笑道:“爹,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有我这样的涵养,嗨嗨,你在社会上,闯荡的会更不得了,说不定咱这个家都装不下你了,呵呵。”
“**的我一时不骂你,是不是你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你不是我的儿子,那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哼,你小子还别说,你要是有我这两把刷子,你还能进步,我有时候就弄不明白,你都怎么混上去的,不过,现在你能混成这样,也算不错了。”喻晋阳不解的摇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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